第34章 出谋与划策
女孩感激的神情溢于言表，却无力说出一个字，干裂的嘴唇颤抖着，瘦小的身子更是不住地颤抖。千幻璃朝她微微一笑，然后将她的头轻轻扶起一点，抬头看着百里辰郗，“她很虚弱，需要食物与水。”
百里辰郗垂下眼帘，淡淡看了眼千幻璃怀里的女孩，未说话。倒是百里宇熠挥了挥手，从他身后出来的千幻玥，连忙走到千幻璃的身边，与她一起将女孩扶了起来。
千幻璃看着自己的妹妹就在眼前，一时有些激动，却也不好表现。千幻玥看着这个女孩，眼前不禁氤氲了点点雾气，紧张难过的神情恰到好处，“那边有个房子，我们先把她扶过去吧。”
作为从这里出去的人，在看到家乡到了如此境地，怎会不动容？
紧接着便有其他下人送来了食物与水，女孩在看到水的一瞬间眼睛放出的光亮比那璀星还要闪耀。一把抢过茶杯，大口地吞咽着。
这里已经不知道多久未落滴雨了，仅有的水井也已干涸，地面干裂，树木枯萎，庄稼也是颗粒无收。整个琚县几乎成了一座死城，毫无生机。
一个侍卫在百里泽晖的耳边说了什么，便见百里泽晖的脸立刻变了模样，那种威凛与杀意油然而生，充斥着他的双眸，快要滴出来。
原来一进城，百里泽晖便派了贴身侍卫去了城中的官邸，想看看百姓已成这样，那个父母官在做什么。谁知得到的消息却是人去楼空，官邸里面只是一座空架子。
“老爷，注意身体，不要动怒。”德清担心百里泽晖的身体，连忙在一旁劝慰着，可不能在宫外出点什么事啊。
“是啊，父亲，我已吩咐所有人去救人了，您切勿动气。”从百里宇熠让千幻玥救女孩的时候，百里凌便吩咐剩下的众人救城中百姓，人手虽不多，但个个都是高手，所以救起人来自然也不会太吃力。
不过他们的东西食物只怕不太够。
女孩吃了些东西终有了一点力气，放下水杯，打量起这一行人。
中间这个年纪大些的一定是他们老爷，方才也听他旁边的随侍称呼了。左边一点的两个男子，面带微笑，俊俏不凡，一身锦服勾勒出卓卓朗朗的身材。
而右边的那个人，正是她求救的对象，他比方才两个生得还要俊逸出尘。方才她拉着他的衣角时，那双俯视众生的傲然冷眸，竟让她萌生了退意，可为了求生，她不得不死死抓住眼前唯一的生机。
若不是这位姐姐上前，她真的不敢想象。女孩再次将感激的眼神投向身边的千幻璃，咧嘴一笑，纯粹的如同万千鲜花之中最白最纯的那朵正含苞的茉莉。
“谢谢姐姐。”当稚嫩又沙哑的声音传入众人耳底时，才放下心来。
千幻璃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然后问道：“你几日没吃了？”
“我也不记得了，泥土枯叶，什么都吃，整个城里能吃的东西都被大家啃食殆尽，有的开始吃人了。”女孩一想到当时她看见的场景，顿时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
吃人？那是怎样一个血腥场面，她不敢再去回忆，还好她当时没有出声，不然早已成为别人腹中之物。这几日她一直躲在角落的杂物堆里，直到看到他们出现，她才慢慢爬出来。
方才那个眼中嗜血袭击百里辰郗的人正是饿的发疯了，看到活人当然不顾一切冲了上去，已无理智可言。
百里泽晖面上虽然还保持着平静，但眼中的怒意与杀气却足矣让人不寒而栗。百里宇熠眉目微挑，原来琚城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凄惨，百姓不仅是遭受天灾，更多的则是**。
琚城的府邸在东街中心，那里原先是一条繁华之街，附近居住的也都是当地富贾贵商，自从此地闹旱灾，这些屋子便成了一座座空宅。
经过一下午折腾，城中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幸存不到百人。他们被分了些食物与水，然后安排琚城的各大宅院，也有御医为他们一一诊治，百里凌也当机立断下令从最近的城里调用水与食物。
千幻玥一直奔走于伤民百姓之中，悉心照料着每个人，于她此刻的身份来说，这个城中的所有人都是她的乡亲。任谁看来这都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只有这其中悉数几人明白这其中的奥妙。
琚城城主的府邸大厅里，明亮的烛火闪烁跳曳，四下一片通明，低沉压抑的空气充斥着在场每个人的大脑，几近窒息。那正坐在上首的男人气势非同一般，不需言语，便足以威慑众人。
当然其中也不乏置身事外之人。
百里辰郗坐在靠近上位的右手第一个位置，悠然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神情淡若一潭池水，无波无澜，仿佛此刻所发生的事情皆与他毫无关系。
左边的位置则按顺序坐着百里宇熠和百里凌，百里宇熠紧锁眉头，仿佛在深思什么重要的事。百里凌则是面色凝重地察言观色于百里泽晖的反应，以便作出最符合他心意的判断。
千幻玥站在几人中间，低垂着头，不敢看这些人。她在这的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她是这琚城之人。
“奴婢是十日前离开的琚城，那时灾情虽也是严重，但完全不是如今的景象。起初城主李戍义将城门紧闭，只许近，不可出。后来不知怎的，一夜之间李城主与其家眷护城兵尽数失去了踪影。城中无人管辖，百姓也无生路，奴婢便跟着一群乡民背景离乡。”
话至此处，千幻玥绝丽的双眸垂下，不禁泫然泣下，点点泪花朦胧在眼眶里，却始终不让滴落，澈眸水光潋滟，楚楚可怜。
百里泽晖听着千幻玥的话，胸中更为恼怒。
他在一月以前便已拨放了赈灾钱粮，在半个月前还收到了李戍义呈上的灾情禀报奏折，称以缓解并得到了控制，而且他还派了其他官员协助，如今却是人去城空。
“当时李戍义可有赈灾放粮？”百里泽晖强压着心中怒火，放慢语调继续询问。如今其他百姓身体虚弱不堪，也无力答话。
“那时灾情虽不若此时凄惨，却也是刻不容缓。百姓们得知朝廷已下令赈灾，便即刻赶往李城主府衙请求放粮，可得到的答复却是无粮可放，无钱可施。有几个乡民忍不住上前理论，竟也遭到了毒打。奴婢的哥哥也是……”随着千幻玥眼睫的微微颤动，泪水终于忍不住地滴落，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百里泽晖轻叹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千幻玥退下。
他早在询问千幻玥之前先行一步的邱远滔已将所有事打听清楚，她说的没错，李戍义确实是在十日之前失踪，而且是举家无影，若说不是携款私逃，只怕没人会相信。
而且据百里凌报上来的消息，府衙中没有一粒余粮，并且赈灾的粮食也未登记在册，究竟有没有发放到琚城确是尚未可知。
可若是并未发放至琚城，李戍义何以不上奏？定是如那歌谣所唱那般：中饱尽归私囊。
“父皇，儿臣觉得此事并不是那么简单，李戍义应是贪污了赈灾款项，又恐东窗事发，便一逃了之。当务之急，只有速将李戍义捉拿归案。”百里宇熠义正言辞地说道，眼瞳里愤恨与怒意微不可察。
百里凌观察入微，他发现对于百里宇熠的话，百里泽晖似是有些不以为然，那么此时正是好机会。
“二哥所言极是，不过比这更重要的事应是济民安民。如今人心寒惶，百姓唯恐再受此难，民心已然受创，再不加以安抚，只怕……”
“嗯，凌儿所言甚是，就由你安排下去吧，好好安抚民心。”百里泽晖不耐地按着额头，然后补充一句道：“就以凌王的身份吧。”
百里凌几乎有些不太置信，双眸惊愕地看着百里泽晖，半天才反应道：“是，儿臣遵命。”已凌王身份赈灾安民心，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可以说是得民心的极好机会，而这个机会却是百里泽晖亲允的。
千幻璃一直站在百里辰郗的身后，根据眼前的一切，心中有些自己的判断。百里泽晖似是在比较对百里凌的提议更为欣赏，包括百里宇熠都在尽力表现，而她身前的主子，却是一副漫不经心，毫无关系的神态。
百里泽晖又交代了一些事后，便由德清搀扶着进了内堂，大厅里，只剩下兄弟三人。
“大哥，方才你为何一直不言？”百里宇熠心中疑虑，自己精心安排的一切目前正往他计算的方向发展，可他一直看不透百里辰郗，这让他一直心有顾忌。
“说什么？”百里辰郗轻笑一声，“你们不是已经为父皇出谋划策了么，我的意见不重要，更何况与我无关。”
“对于李戍义的这件事，大哥怎么看？”百里凌也很想知道这个一直对所有事都保持着漠不关心态度的太子殿下，究竟会怎么看待琚城所发生的一切。
“我没什么看法，一切听父皇的旨意便是，你们慢聊，我先走了。”说完便起身出门，千幻璃也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