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淡漠的背后
果然瞧着卢太医的眉紧皱不舒，面色也愈来愈凝重，看了眼百里辰郗，道：“殿下，方才是否有毒发的迹象？”
百里辰郗点头，也并未打算去隐瞒。他体内有毒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不过外人不知道究竟到了何种地步而已。“卢太医直说无妨。”
“应是酒力催发的旧毒，此刻已无大碍，待臣开个醒酒药，再辅以培元丹即可。”卢太医收起手，将脉案也收起，在纸上写了个方子，朝着百里辰郗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主子，属下去抓药。”崚烈拱了拱手拿起药方准备往外走。
“我去吧。”千幻璃快走两步，拦在崚烈身前，拿过药方，轻声说道：“你照顾主子。”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直往外走。
崚烈倒是有点疑惑，他只觉得从进殿的一瞬间，便觉得气氛不对劲。回头看了看百里辰郗，见他正闭目敛神，不过神色似是如常。方才在殿内会发生什么呢？
出了寝殿，千幻璃便加快了步伐，追上了正往太医署而去的卢太医，“卢太医，留步。”千幻璃恭敬地行了个礼。
卢锐看了看千幻璃，她手上拿着方才他开的药方，想必是准备前去抓药的，“哦，是殿下身边的人啊，可是殿下又召微臣？”
千幻璃摇了摇头，“并非殿下找您，其实是奴婢想问您点事。”
卢锐是太医署的首席御医，也是资格较老的御医，是专门负责百里辰郗的病的，百里泽晖也是甚为信任他。他应当不会对百里辰郗有什么坏心，所以千幻璃想从他口中得知些关于百里辰郗体内毒的信息。
“姑娘请讲。”卢锐慈善地笑了笑，眼前这个女子应该就是宫中听闻的那个纪瑾默的妹妹了吧，似乎与殿下的关系不同一般。
“可否请卢太医借一步说话？”千幻璃与卢锐走到了假山隐蔽处的一个空地，千幻璃四周查看并仔细倾听了一下，并未发觉什么人以后才继续对卢锐道：“对于殿下的身子，奴婢也是略知一二，敢问卢太医是否真的无解毒之法？”
卢锐一听千幻璃果然说得是这个事，慈善的笑意褪去，思忖片刻，这才娓娓道来：“姑娘果然不愧是纪氏后人，殿下的毒已非一朝一夕……”
原来早在百里辰郗十三岁的时候，一次意外让他身中剧毒。那个时候整个太医署束手无策，而百里辰郗又危在旦夕，卢锐便提议以毒攻毒，暂时压制住剧毒保住百里辰郗一命。起初百里泽晖始终无法接受，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百里辰郗去死，便准了卢锐的提议。
以毒攻毒确实奏效，但百里辰郗的体内也留下了隐患，两种毒皆残留在体内，但是所幸可以相互压制，只要辅以药物，也就不会对百里辰郗的身体造成致命的伤害。
于是太医署便开了药，百里辰郗每日都会服用药物来维持两种毒之间的平衡，不仅愈发不见成效，连他的身体也愈来愈差。
直到有一天，卢锐奉命彻查了东宫的所有宫人，还有百里辰郗一切膳食药物。才惊人的发现原来一直有人暗中在他的药里下了毒，而且是那种慢性毒药，不但会破坏体内残毒的平衡，若长期服用必会致命。
百里泽晖得知以后盛怒，彻查的结果是毫无线索，于是便下令诛杀了整个东宫的宫人，并且换了一批他信任的人。而百里辰郗因服用了两年的慢性毒药，身体几乎已极其虚弱，百里泽晖倾尽全力，也广征名医，才保住了百里辰郗的性命直至今日。
“其实殿下的毒已入骨，若非奇药神医，只怕难以……”卢锐说着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
听完卢锐的话，千幻璃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几乎无法呼吸。原来他竟是这样活下来的，孤僻清冷的背后尽是这样一段隐忍与折磨，谁又能在这样的变故以后毫无变化呢？十三岁，那应该正是一个无忧的年纪吧，竟然也会有人如此迫害一个孩子，难道只因为他是太子么？
奇药神医？究竟什么才是奇药呢？
千幻璃深深吸了口气，平稳了自己的心神，“那敢问卢太医，可知需要什么奇药？奴婢家中也是行医世家，若说药材，也略知一二，或许可以帮忙寻找。”
卢锐又长叹了一口气，面上尽是遗憾神色，“据医圣论记载，有一种药可解百毒，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需要极其七种奇草，四种奇花，六种奇虫，方才可配制。这些年，陛下也一直派人到处搜寻这些，却仍是收获甚少。”
尽管知道卢锐口中的那些奇花异草是极其难寻的，或许一辈子也无法集齐。可是这至少是希望，有了希望便可能出现奇迹，而这奇迹，不管她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一试。
“那卢太医可否将这些药草名称告知？”
卢锐点了点头，不仅将那些他只在书中见过的奇虫异花名称告诉了千幻璃，还将所知道的那些可能生长的地方也尽数告知了。
“多谢卢太医，奴婢便先去为殿下抓药了。”千幻璃恭谨地再次朝卢锐行礼后便疾步匆匆地往回走。
卢锐望着千幻璃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捋了捋胡须。
千幻璃拿着药方直往太医署而去，心中既欣喜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欣喜的是她得知了解毒之法，那么那个复杂的滋味呢？是为何？
千幻璃猛地摇了摇头，心中再次默念了一遍卢锐告诉她的那些药材的名称以及生长地。既然如今已经知道了解毒之法，那么她的目标也就明确了，找齐这些药，为他解毒是她最大的目标了。
当千幻璃煎好药回来以后，刚要迈进寝殿，却听里面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不要逼我。”淡漠清冷的声音自然是百里辰郗。
“郗儿，难道你真要就这样一辈子？或许四皇子说得没错，这样既可以缓解两国邦交，也寻了个可以照顾你的人。”慈祥又带着几分低哑的声音自然是百里泽晖了。
百里辰郗没说话，眸光变得深邃莫测。
“郗儿，你也知道父皇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了，也不知究竟还有多少日子。若你与北玄联了姻，那样即使你不做这个皇帝，也可以保住你在朝中的地位，至少可以安稳的当个王爷。”
这句话正击百里辰郗的心扉，他知道父亲一直以来都是在为他绸缪，为他打算。既然如此，罢了，正好死了自己那份不该有，更不能有的情。
“好，父皇您保重龙体，儿臣答应便是了。”百里辰郗笑着给百里泽晖倒了一杯茶，虽是笑着，但面上仍是看不出喜怒。
“谁？”寝殿门口的碗碟碎裂声惊了殿内的两人，百里辰郗提高了嗓音，喝道。其实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千幻璃迈着僵硬的步子走了过去，连忙跪在两人面前，“奴婢该死，是奴婢不小心打翻了药，奴婢该死。”
“起来吧。”百里泽晖先行发话了，语调和善。对于这个女子，他也是甚为喜欢的，难得有人可以入得了百里辰郗的眼，但愿可以一直陪着他儿子。心中顿时生了一个想法，因笑意脸上的涟漪更深了。
千幻璃闻言起身，始终低着头，垂下眼帘遮住她此刻的心绪。她不想去看他的表情，因为那是她所熟悉的冷淡和漠然。
“郗儿，父皇觉着这丫头不错，对你也甚是用心，不如待你与公主成婚后，收她作为侧妃如何？”
百里泽晖的这句话彻底让面前的两人愣住了，百里辰郗端着茶杯的手霎时僵在了半空，诧异地看着百里泽晖，却见他一副乐见其成，还有点期待的样子。再看千幻璃，她似乎也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建议给吓住了，竟然在发抖。
百里辰郗不禁想笑，但面上却是一副冷然无惊的表情，“父皇，她只是儿臣的一个奴婢罢了，侧妃？岂不是太抬举她了？父皇还是莫要操心了。”
千幻璃听着百里辰郗的话嘲讽鄙夷之意尽显，不由心中同样冷笑。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做他的侧妃？她不过是他的一个属下，一个奴才，一条狗罢了。
“郗儿……你不是……身份都不是问题，父皇自然可以为她安排个足矣匹配的身份。”百里泽晖不解这二人真正的关系，他一直以为百里辰郗是因为看中“纪沐瑾”才特意带她入宫的。
百里辰郗这次却是笑出声了，他起身走到千幻璃的旁边，“父皇您真是想多了，让她进宫只不过为了可以照顾儿臣的身体，毕竟时刻烦劳太医也不是办法。有她在，一些煎药抓药的小事不是也有人做了么？”
千幻璃的唇角也扯起一丝笑意，低头道：“陛下，奴婢会好好照顾殿下的，请陛下放心。殿下的药方才洒了，奴婢这就去重新煎煮，先行告退。”
说完朝着两人恭谨行礼然后退出寝殿。她自然会好好尽她的本分，做她该做的事，皇室中人，岂是她这等下人可以攀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