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姑母
“要不蒋氏你随着你黄妈妈和于妈妈替我去垂花门迎迎客人？”
才出了乐颐堂的院门口，卫国公夫人看似商量，实则是毋庸置疑的吩咐道。
“媳妇正在犹豫该不该和您毛遂自荐呢，”蒋氏恭顺的笑道：“到底还是落在了您后头。”
婆母成心拿她当仆妇使唤，想要打她的脸、将方才嫣嫣的违逆找补回来，她却知晓在垂花门迎客也是有好处的，何苦拗着来。
虽说那黄妈妈和于妈妈都是后宅最得脸的仆妇头儿，她这个庶子媳妇和那两人站在一起看似还是有些委屈。
可来客瞧见她与那两人在那里迎客，今后也能高看二房一眼，嫣嫣将来议亲也容易些……
等蒋氏走了，卫国公夫人又打发齐妙：“你带着嫣嫣先去暖红轩吧，瞧瞧那里的茶具热水等等都摆置得如何了。”
齐妙情知她祖母这是要单独问她母亲为何给二房求情了，甚至连等到午后送走客人再问都等不及，便乖乖应了、与齐嫣二人向卫国公夫人和乐亭县主屈膝告退。
之后走在通往暖红轩的路上，齐妙挽着齐嫣胳膊的手几次都想狠狠用力，想捏紧齐嫣问上一问，想当初我再冷落你却也没害过你，你为何对我见死不救。
难不成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上位不成？
可想起就连二太太都知道告诫齐嫣说，小不忍则乱大谋，齐妙的手就别提多轻柔了，轻柔得连齐嫣都忍不住打量她一遍又一遍。
想当年大哥就不止给她讲过一次兵法，不是告诉她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便是告诫她说若不能保证一击即中、就不能轻易出手。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她已经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这一世怎么还能再犯天真鲁莽的错？
她再想将害她的人都一一捏死，也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心和眼睛，一击未果的后果她扛不起。
她这一世来得不容易，先强大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再轻轻松松捻蚂蚁般弄死仇人才是正理儿。
“嫣嫣总瞧我做什么？”齐妙既是不想立刻与齐嫣算账，便笑着问道。
齐嫣先是讷讷的说不出话来，犹豫了片刻方才道：“大姐姐今日怎么打扮得这么素雅？大正月的不就图个喜庆么？”
齐妙既知道齐嫣口不随心，不由得又一次佩服起这丫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来，只是面上却不动声色。
“总穿些大红大紫的衣裳我也腻了，想换换颜色试试，怎么，你觉得这样不好看？”
“好看好看，怎么会不好看，大姐姐模样儿清秀，这么打扮反而更合适。”齐嫣赶忙顺情说好话。
“可我不知大姐姐今日打扮得这么素淡，我反而穿得这么艳丽，等待会儿客人们来了会不会在心里嘀咕我不懂事，说我抢了大姐姐的风头啊？”
说到底齐嫣只是个小姑娘家，之前千方百计争取要陪客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若是因此反而引得那些老夫人和夫人嫌她轻狂，她可就得不偿失了，她又如何不怕？
“你这担心也太多余了些吧。”齐妙轻笑。
“穿着打扮既要看个人喜好又要看个人脾性，这和懂事不懂事有何干系？”
“难道就因为怕抢了我的风头，你明明适合穿红，偏偏穿一身绿就得体了？”
“你若实在不放心，等待会儿客人们来齐了我就替你说句话，这总成了吧？”
想要利用她的嘴说好话又不直接恳求，齐嫣这丫头还真是心机不小。
可她本就打算将齐嫣推出去做挡箭牌，当众抬举这丫头两句又能如何，她根本就巴不得呢。
总之她不会叫齐嫣回去换衣裳，以后也决不允许齐嫣跟在她身后学她怎么打扮。
她今日穿成这样是有缘由的，若被这丫头坏了她的大事，她可保不齐哪天就动了真怒。
听得齐妙竟然愿意替她当众解释，齐嫣别提多意外了。
她这大姐姐过去何尝给过她一个好脸看，今儿这日头是从哪儿出来的？
“我知道你是觉得我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齐妙笑道。
“这不是过了年我们都十四了，也该学着长大了？难道还都把着过去的不懂事不撒手，直到七老八十还没长进？”
她既然需要齐嫣有心无心的替她挡箭，替她去做太子正妃侧妃备选，就得缓缓引导齐嫣走上那条路，那条不被刷下来的路。
那么不论甘心也好不甘心也罢，她就得学会好好说话，而不是她过去惯常喜欢用的那种冷声命令。
至于她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便叫齐嫣自己琢磨去吧。
就算二房母女俩看出了她的虚伪，她只要能递了高枝过去，那娘儿俩还不是心甘情愿攀附？
之后也就是两刻钟左右，暖红轩里便有客人来了，先到的一拨儿正是结伴而来的英国公府世子夫人并永定侯夫人。
上前给两位夫人行过礼问过安，齐妙便笑请这二人落座。
英国公世子夫人是她祖母的娘家侄媳妇，永定侯夫人既是她祖母的娘家侄女儿，也是赵婧赵清的母亲，她与这两人一点不见外，脸上的笑容别提多乖巧亲近了。
因此上永定侯夫人才一落座，便拉着齐妙的手轻笑起来。
“我还当妙妙又在赖床，便拽着你表舅母到暖红轩来帮着支应一二呢，结果却是想岔了。”
“表姑母。”齐妙轻轻跺着脚撒娇，仿佛这样就能令人将她过去的懒惰和不经意忘得一干二净。
英国公世子夫人见状忙替她说好话：“妙妙如今是大姑娘了，可不就是越来越懂事了，素茗你可别再揭孩子的短儿了。”
素茗便是永定侯夫人甄氏的闺名，英国公世子夫人是她亲嫂子，这般一称呼越发显得姑嫂二人很是亲热。
齐妙不由得从这二人的相处上想起自己的亲姑母。
她姑母既是母亲的小姑，又是母亲娘家叔父家的弟媳妇，却与母亲处处合不来，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缘故？
谁知说曹操曹操到，齐妙正羡慕着英国公府姑嫂俩感情好，她自己嫡亲的姑母、临安侯世子夫人齐文芳便来了，也不用哪个丫鬟通报，就板着脸快步进了暖红轩。
齐妙忙携着齐嫣上前给姑母行礼，可她姑母眼皮都不抬，只淡淡的说了一声起吧，便绕过这姐妹俩径直往前去了。
待到给英国公府的表嫂和表姐见了礼，这位姑奶奶转头就坐下了，脸色却越来越阴沉。
“你这又是怎么了？”永定侯夫人甄素茗比齐文芳年长几岁，两人又是嫡亲的姑舅姐妹，眼下也只有她能询问几句了。
“今儿可是姑母宴客的日子，你早早来了却不帮着在花厅支应，反而耷拉着脸来这儿生闷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