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墨宝
楼下几个绣娘的说话声，终于将我解放出来。
月华忙答应着，收拾好学习用具，匆匆下了楼。
“你们的画，在我的家乡叫国画。”而我，也赶紧趁机结束上课：“它的技法对写实的基本功之要求是极高的，况且，还要讲究神韵。”
我一直都感觉国画的白描同西画素描相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真要比较起来，个人认为白描更具凝练性。
王维和张璪若有所思的对视一眼，都赞同地点头。
“昔日，南齐谢赫的《古画品录》就提倡绘画的‘六法’。”王维满面春风，感慨道；“其中提出“气韵生动”，“以形写神”等说法，令我辈也领略了一、二。”
路剑客起身到桌边，拿过我放在一边的白绢布，铺好后又开始磨墨，道：“王维兄，难得我等兄弟情投意合。今日，王兄一定要留下墨宝。”
“好主意。”我眼睛一亮，身子瞬间弹起。
啧啧，这下，终于可以看到大神作画了。
“是呀，王维兄的墨宝，小弟也仰慕多时。”张璪同学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不敢，只是向米兄你们几位切磋而已。”王维笑眯眯优雅的一揖身，款款道：“那，我就写几个字，献丑了。”
他不再推辞，走到桌前略一沉思，提笔一挥而就。
新丰美酒斗千斤，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这，不是他的《少年行》嘛。没想到他这首诗竟是在我这里写下的。细看，王维不光诗好，书法也行云流水，字里行间行笔磊落挥霍，已臻完善。
“果然好诗，好字！”张璪发出微不可察的叹息，连连赞叹：“好一个妙笔生花。”
“嗯，看这句‘垂柳’”的风姿和‘游侠少年系马’的动态相映衬，就更显得意气风发，神态昂扬。”路剑客也赞不绝口：“如此写法，全诗也就跟着活起来了，果然是妙笔。”
我点头受教，继续观字。
王维脸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眸子跳跃起星星点点的希望，看着我。
“……”我心一紧。
想起昨天的两次教训，我不由得眨了下眼睛，不敢再随意张口。
他一愣，脸上划过一丝隐隐的尴尬。
……我急忙莞尔一笑，诚恳道：“此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既给人以实感，又引导人去想象、去体味。亦实亦虚。”
确实，王维的创作，其作品笔墨清新、格调高雅，传达出一种诗意的境界。像他这种在炼材上充分发挥绘画作用的诗，没有绘画实践的人，是很难达到这种境界的。
“好一个‘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此句深得我心，妙！”他瞬间笑得如阳光般灿烂，拍手道。
“呵呵。”我暗自一笑。
其实，这句话完全是借用了宋朝苏轼对他作品的评价。
活学活用，不为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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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文通。”路剑客重又铺了绢布，道：“你也画幅松，今日来个圆满的诗画聚会。”
“路兄，在王兄和米兄面前，我怎能献丑？”张璪闻言，脸一红，连连推辞着。
“文通，你绘画的绝技可是自成一格，就别推辞了。”我来了精神，心里偷笑着，连忙推波助澜。
王维和路剑客也点头。
张璪略一犹豫、终于走到案前，优雅的从笔筒中挑选出两支……秃毫。
我先是一怔，随后明了。
看来这家伙画画，真如传说中的那样，喜用秃笔。
我一阵激动，嘿嘿，终于看到名家作画了。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张璪握笔的两只手，生怕错过看他是怎么用两只笔画画的。
只见他用手指先在画绢上比划了一阵，然后，两手一抬，两支笔同时蘸饱了墨汁。右手一扬，松树的主干就苍劲地出现在绢布上；左手随之一挥，松枝又生气勃勃地出现在画:面上。下笔若流电激空，毫飞墨喷，甚至有时以手蘸墨，以掌摸色，化指为笔在素绢上作画。
此时的张璪，一扫平日文雅书生气，令人惊异地如同一个战场上指挥战斗的君王，赤霄孔翠，酒酣意放，驱入毫端，他势凌风雨，气傲烟霞。槎桁之形，鳞皴之状，随意纵横，应手间出画中松树苍劲挺拔、生气勃勃，傲然屹立，具有令人震憾的魅力……
一会儿，几株挺拔的松树，连主干带枝叶就全画完了。
在场的人同声叫好，小韩更是激动不已。
“窥造化而见天性，虽只片绢点墨，却大器天成，超凡脱俗。”王维点头，赞不绝口。
细看他用一支笔画的松树“润含春泽”，生机盎然，另一支笔画的松树“惨同秋色”，憔悴干枯，两种不同的形象却一样地生动传神，在同一画幅里显现荣枯，不论是新枝还是枯枝，都生动逼真。
略一沉思。他又用手指代笔画出远处山水，高低秀丽，错落有致。
啧啧，张璪同学正是凭藉着水墨山水丰富的创作体味，将山水画的艺术精神充分地发挥了出来。所以，他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至今为丹青画者们奉为圭臬。
小韩机灵地下楼端来一盆清水。
张璪搁下笔，洗净双手的墨迹，我赶紧递上手巾。
“惭愧惭愧，见笑了。”他脸上一抹微红，己回复以往的温和，抱拳道。
“呵呵，如此看来，文通是将万象纳入灵府之中，与画融为一体了。”王维勾唇一笑，感叹道。
“文通，你的画似与前些日子略微不同。”路剑客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胳膊，问道。
我心头一惊，赶紧仔细看了看画。
张璪用水墨作画，不施颜色，并且线与墨的渲染融合无间。
确实，和前些日子书店见到的有很大的不同，那时的技法还略显生涩，而此时的他对水墨浓淡皴染运用己十分纯熟。
再看他刚才用手代笔，难怪清朝方熏所《山静居论画》记述：“指头画起于张璪，张璪作画或用退笔，或以手摸绢素。”
他，真的是开了手指画的先河！
“这可是你所说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文通，看来你真是渗悟到了。”路剑客嘴角含笑，拍了拍张璪的肩。
“这其实是米兄……”张璪笑吟吟的望着我，那双眼睛变的流光异彩，脸上也露出了浅浅的欣慰自豪感。
“呵呵，你画画的方式如此不拘一格。”我连忙打断他的话，笑呵呵道；“文通，你这一招就叫‘双管齐下’如何？”
“双管齐下？”他眼睛一亮。
嘿嘿，成语“双管齐下”原指手握双管同时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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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韩和月华吃过早饭，己分头去工作了。
王维看看那几个忙碌的绣娘，回头疑惑地问我：“米兄，这是……”
“王维兄，你有所不知，米兄开了一家铺子。”路剑客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带着玩味，脸上有一抹慵懒而略显得意的笑。
“铺子，你开铺子？”王维大惑不解。
“是，我开店买些衣衫和饰物。”我坦然地看着他，老老实实说。古代读书人好象都有点鄙视商人，看来王维不外乎也会有如此心态。
果然，他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叹息声，声音里感觉有些惆悵。
心中不禁想笑。
“我看，我等还是先去吃早饭吧。”张璪同学一笑，岔开话题道。
路剑客点点头，手一扬，含笑做个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