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报考
路剑客虽然在隔壁开了铺子,但他并不是天天来。他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管家,倒是每天来收收账,盘盘货,看看生意,有时补充一下货物。
听张璪说,路剑客家生意做的很大,咸阳、长安等地都有铺子。
呵呵,在现代这应该叫家族企业?还是连锁店?嗯,好象,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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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关好铺子回家,吃过晚饭,路剑客和张璪笑嘻嘻地来了。
“米兄,科考临近,我们一同去报考吧。”张璪一进门,就兴高采烈道。
“报考?”我一惊。连忙一边让坐,一边道:“我,我不想参加科考。”
“你竟不想考!为何?”他也一惊,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月华端上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而小韩儿回过头,面色微异,但瞬间又恢复如常,依然在一边静静不言语。
我升了炭火,几人围着火盆团团而坐。
“是呀,为何?”路剑客淡淡一笑,似真似假道:“莫非怕考不过我等?”
我哽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心里想笑。
为何?!原因太多了。
其一;古代重男轻女,科举从来都是男人的事,我有什么办法。虽说现在是男装,但让我象那个什么女附马一样去科考,是万万不可能的。人家女附马是为爱情不得已而为之,我没这个必要呀。
再说;深受过应试教育的毒害,拼搏了十几年,经历过一次高考的考验,我不想也不愿受第二茬罪,太伤脑筋了。
而最关健的是我诗赋和帖经墨义都不是强项,准确的说是弱得太厉害,在几乎是全民皆会作诗的唐朝,我这点水平无疑是以卵击石、自投罗网。
上次那个诗会就把我吓得心神不安,要不是王维中间打了个岔,真不知会出什么状况。
呵呵,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嘛。
“你有何打算?”路剑客优雅地慢慢啜着茶水,问道。
“……”张璪微微皱眉,困惑地看着我。
“究竟为什么?以你的才华,真太可惜。”
“难道,你……”
“这个,我随性惯了,闲云野鹤一个,实在不喜拘束。”我捧着茶杯,老神在在的摇摇头。
他俩默默对视一眼,然后又都静静看着我,让我感到一种无形的低压。
商人在古代地位很低,他们不会是以为我自甘下贱吧。
唉,真是奇怪的逻辑。
沉默了会儿,我不觉又暗笑起来,心里想着,这科举制还真是厉害,自从孔子他老人家的高足子夏提出个“学而优则仕”,孔老人家就率众弟子身体力行地在列国间的仕途上长期奔走、呼号。
啧,这个孔老夫子当年也不会料到,他的努力让仕途与古代读书人结下了不解之缘。
一千多年来“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不知激励了多少读书人,使天下所有读书人都如些痴迷,从而成为古代知识分子的文化选择。
唉,文人为什么要入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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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村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女如玉。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随口轻呤那个宋朝的皇帝宋真宗赵恒写的《劝读诗》,不禁小声笑出来,摇头晃脑的感概万千。
“米兄说的对呀。几句话道尽读书人的心事。”张璪点头不已。
“……?!”还是用孔老人家的话:“学也,禄中其中矣”。依我看,古代“仕”成为“学”的终极目标,可以说科举在古代历史阶段,是知识分子追逐名利与地位,实现梦想最现实的出路。这样的梦想也可以曲折地看成是那些年代在“仕”的围城外面、失意科举知识分子的一剂“安慰剂”。
呵呵,我心里不置可否嘀咕着:它可以舒缓苦痛,但不能根治关于“仕”的癔症。
“好男儿应报效国家,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并非所有人都为名利。”路剑客摇头不屑一顾。
啧,路同学还真是一腔热血。
“好,能摆脱个人得失,‘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路兄真让人敬佩。”我点头称赞。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重复着,挂着兴味的笑品味着道:“这两句说得好。这是米兄刚才所作?”
“不。”我苦笑摇头:“是一个叫范仲淹的文人所作。”
“范仲淹?”张璪楞了一楞,接着挑眉一笑:“是我朝人吗?”
我急忙又摇头。
呵呵,当然不是,唐朝过后才是宋朝呀。
他们几个疑惑地盯着我,而我则头皮发麻,嘿然干笑。
赶紧改变策略,主动地简明扼要概括了范仲淹一生所追求的为人准则,道:“这两句话是他忧国忧民思想的表现。从青年时代开始,范仲淹就立志做一个有益于天下的人。”
几个同时点头,眼神依然炯炯望着我。
唉,别这样呀,我又不是学历史的!
“那个范仲淹也科举吗?”月华不懈地问。
“……唔。”
好吧,好吧,谁让我是个好老师呀。
“他为官数十载,在地方上,每到一地,兴修水利,培养人才,保土安民,政绩斐然,真正做到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努力搜寻脑袋里那少得可怜的资料,道:“而在生活上,他治家严谨,十分俭朴,妻子儿女的衣食只求温饱,一直到晚年,都没建造一座像样的宅第。当时的贤士,很多是在他的指导和荐拔下成长起来的。嘿嘿,即使是乡野和街巷的平民百姓,也都能叫出他的名字。在他离任时,百姓常常拦住传旨使臣的路,要求朝廷让范仲淹继续留任。”
“真是个好官!”
“好难得的清正。”
“米兄,如此说来科考才能为官,为官才能为百姓造福。”张璪深深凝望我,道:“我等为何不力争上游,以便造福百姓呢?”
“是呀,科举是选拔人材的好事。”我轻轻的放下手中的杯子,深吸一口气,回给他一个温润如玉的微笑,意外地捕捉到他的一丝失神。
“那你?”他温润的嗓音中带着疑惑。
“你……”小韩也不解地盯着我。
“啊,你不能……”月华皱起眉头,脸上表情复杂的看着我。
路剑客眯起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似乎想深深的看透我。
“虽然为官有为官的好处,可做百姓也有做百姓的好处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用尔虞我诈,何必暗怀心思,更无需小心提防。我生性不喜拘束,偏去做官,每天逢场作戏官场酬酢,只怕到时定是难受得很。”
嘿嘿,好象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不过这也是事实嘛。
“那,米兄想如何过一生?”他抬眼直视着我,仍不死心。
“我呀,只想悠游自在的过一生。能看尽天下之美景,尝遍天下之美食,醒赏雨打芭蕉、花开花谢,醉卧月升星沉,相伴梅妻鹤子,胸中无烦忧事,坦荡笑看人生。”呵呵,好象在说宋代林逋(即林和靖)他老人家呀。
叹了口气,我心虚地垂下眼睫。
月华和小韩对视一眼,似笑非笑、了然地看着我,不说话。
“上古之世,悠邈难求,世外桃源,只怕也无处可寻。”张璪失望地沉吟半响,缓缓道。
我闻言不由一怔,满眼无奈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