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雪蕉
王维略一思索,在画上又添加了几笔。
“王维兄,你为何要添补芭蕉?这雪中芭蕉似乎不合时宜吧。”一旁响起师爷疑惑的声音。
雪中芭蕉?
“有何不可?”王维站起身,冷冷道。
“……”
“不拘小节,方显得袁兄与众不同,这雪中芭蕉哦。”我回神,下意识的看一眼王维,转颜一笑,不负责任地信口开河道;“这个……雪中蕉正绿,火中莲亦长。呵呵,雪中写芭蕉,极其清致,到也合适袁兄的不俗个性。哦,很合时宜。”
袁安用那双黑亮的桃花眼,吊儿郎当、盈满狡诈的看着我,奇怪的是这次却没有说什么绝然的狠话,只是发出一声细微的感慨。
?胖师爷身体细微的一颤,迟疑不定的望一眼袁安。
“其实,我看王维兄所画“雪中芭蕉”,大巧若拙、化腐朽为神奇,实际等于画个比喻。即袁安兄卧雪犹如雪中芭蕉一样——身冷心热。”我努力地堆起笑颜,讨好道。
“……”
“那就叫《袁安卧雪图》吧。”王维提笔写下几个字,放下了笔墨。
什么?!
我手中的铅笔“砰”地一声掉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听到我的耳朵里,恰似那电闪雷鸣!脑海中仅剩五个字不停地盘旋着:袁安卧雪图,袁安卧雪图……
灵魂,似乎……被震撼了。
史载;摩诘所画《袁安卧雪图》,有雪中芭蕉。此乃得心应手,意到便成,故造理入神,迥得天意,此难可与俗人论也。谢赫云:卫协之画虽不该备形妙,而有气韵,淩跨群雄,旷代绝笔。又欧阳文忠盘车图诗云:古画画意不画形,梅诗詠物无隐情。忘形得意知者寡,不若见诗如见画。此真为识画也。
当然,这些都是文字描述,遗憾的是具体的作品现代已经无从考证了(王维具体的书法和绘画作品没有留存下来或说尚待搜寻和考证)。除沈括外,历史记载上再未有任何人提及见过此画。历史留给此画的仅有“雪中芭蕉”四字而已。
我立马仔仔细细看了一番那副画。
现代看不到的真迹呀。
《袁安卧雪图》由于“雪蕉”的冷热问题,历来人们对此毁誉参半,使其成为我国绘画史上的一桩艺术公案。人们众说纷纭,褒贬不一,再加上“诗画本一律”的传统,以致传统文学批评对此也成了热门话题。
啧,自沈括启此论端起,文人们在《袁安卧雪图》上打了整整近一千年的笔头官司。
有意思的是,历史上一直认为袁安卧雪故事所描绘的人物是东汉人。《后汉书》上说,时大雪积地丈余,洛阳令自出按行,见人家皆除雪出,有乞食者。至袁安门无行路,谓安已死。令人除雪入户,见安僵卧,问:“何以不出?”安曰:“大雪人皆饿,不宜干人。”令以为贤,举为孝廉也。
后人多认为王维《袁安卧雪图》即以此题材所作。
我放下画稿,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袁安,不禁失笑。
嘿嘿,这是哪跟哪呀。
原来,真正的事实是……此袁安非彼袁安。
可怜那么多文人,为个“雪蕉”问题,争论得脸红脖子粗。直到今天仍然有人在为此发表不同的见解。唉,误导呀误导。
因“雪蕉”的冷热不调之故,文人亦喜拿此话题戏以为谑。
诸如:陈与义的“雪里芭蕉摩诘画,炎天梅蕊简斋诗。”还有杨万里老学究的;“客来问讯名堂意,雪里芭蕉笑杀侬。”和“檐牙窗额两三株,只欠王维画雪图。”等等。呵呵,不胜枚举阿。
唉,名牌大腕,也不是人人能做的。
看来有些事……啧啧,不提也罢。
“王维兄,此画稍微改动一下,果然就更加妙笔生花了。”?胖师爷似笑非笑,恭维着。
那当然,王维这位自诩前辈子就是画师的丹青妙手,毕竟身手不凡。连苏轼老夫子都说过:“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我的画怎么能和小米相比,她那才真是精妙之极、出神入化。”王维看看我的画,赞美之情溢于言表。
这……我脸上一阵发烧,哑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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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五、六天。
屋外,大雪方霁。白雪累累积压在枝头,远看,仿佛开满千树万树的梨花。
受伤的地方虽然还是痛,但已不太影响我行走坐卧。
这期间,我几乎用尽平生所知的讨好话,巴结、奉承袁安,才得已又去了两次牢房。
第一次,我带了十几张半开纸,端着吃饭时省下来的小半碗面条,和王维一起,把牢房里那只有几根手腕粗木棍的破窗仔细糊好,把可能透风的那些墙上的裂缝也糊上。牢房的墙壁一下子就变得黑一块白一块,变的有点莫名的搞笑。
齐城、陈和他们已有了简单的床铺,虽然都是不太整洁的棉被,但总不至于受冷挨冻了。
第二次看到他们,他们的伤势都有所转,人也精神了许多。
我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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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的!”这一日,袁安进门就甩给我一个包袱,道。
“这是,何物?”我看看他,不解地问。
他哼了一声。
王维眼波一闪,好奇地看一眼包袱,示意我打开。
解开包袱,竟然是几套嫣红姹紫的女装,还有几枚簪钗花钿。
“袁安兄,这是……”瞠目结舌地拿起一件暗红色女装,我疑惑的道。
“一个姑娘家,天天打扮得怪模怪样,看着就心烦。”他英俊的脸上依然酷寒绝冷,丝毫不见笑意。
“……”闻言,我不禁有点气急败坏,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愿意呀,要是现在能买到,钱没有被你劫去,我也不会……”
“哼。”他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突然一哼,转身,别过脸去,不再看我。
“……?”
我和王维对视片刻,苦笑。
身为普通人,我怎么可能读懂这厮的内心世界!
于是,我开始女装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