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泉上倩影
火。
熊熊燃烧的烈火。
一片火海中，烈焰裹挟着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平躺着的龙聿天想要闪避，但他感觉自己完全使不上劲儿，亦不能动弹，只能看着火光呼啸而过，点燃了自己的眉毛和头发，然后发出猛烈的咳嗽声。
龙聿天留意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目光所及，床体上有镂空雕刻的花纹，古色古香，上檐有龙凤呈祥的图案，挂落雕刻着好看的蝴蝶图案，工艺精湛，但此时，这个床亦在熊熊燃烧，偶尔还会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他想呼救，但自己根本就说不出话。
“怎么起火了？我不会被烧死吧？”龙聿天着急地想道。
正自着急，一个神情着急、涕泪直流且皱纹满面的脸，出现在他的眼里，看样子是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妪。她摸了摸他烧焦的头发，正要伸出手来扶起他，这时，房梁上落下一根燃烧的木头，恰好砸中了她的后脑，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然后失去知觉，歪倒在地。
“我怎么会置身在一片火海中？”
“难道有人想要陷害我？我中了别人的毒计吗？要不身体不能动也喊不出声？”
烈火没有减弱的趋势，仍然在不停燃烧着，不时可以听到房梁跌落砸中屋中物件的“哐当”声，屋外也依稀能听到有人惊呼，有人忙乱，有人哭泣等各种混杂的声音。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提水”，一男子厉声说。
“好大火啊？肯定没得救了”，一女子感叹道。
“……你别往里冲，里面的人救不出来了……放弃吧……”
……
刚感觉有火时，龙聿天还可以看出自己是躺在一个精致的床上，现在却只能看到烧成漆黑色的床架，并且头顶上的一根燃烧着的横柱正在往下跌落，就要砸中自己的脑袋……
“啊……”龙聿天发出一声惊叫。
……
龙聿天“呼”的一声坐起来，大口喘着气，口干舌燥，汗湿衣背。
他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在一个帐篷中，身下是松软的细沙。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梦境？”龙聿天问自己。
回思梦境，宛然在目，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渐渐回过神来，矮身走出帐篷。
沙漠依旧笼罩在半月的清辉下，只是此时，月已偏西，北斗阑干南斗斜。
他记得在召唤回来钟离的魂魄后，陌浅浅就决定在沙漠中过夜。
他们往沙漠深处了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安营扎寨，住了下来。
月辉下，沙漠寂静无声，辽阔壮美。
他往其他人的帐篷看了看，都尚在酣睡中。
口干舌燥、睡意全无的他，此时，最希望的就是能喝到水，但他又不愿惊扰其他人的美梦，于是一个人在沙漠中漫无目的走着，打发这天亮前的无聊时光。
也不知走了多远，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沙坡上，极目远望，又一个梦幻的景象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这不是梦。
一会儿，他告诉自己那不是梦。
他的面前，一泓碧水形似月牙，在天上半月清辉的映照下，泛着蓝幽幽的光，如梦如幻。
“这不会是‘海市蜃楼’吧？”龙聿天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然后身不由己地沿着沙坡慢慢往那汪清泉的方向走去。
走近泉水边，龙聿天发现它比在高处看要显得宽阔很多，碧波荡漾，水声潺潺，岸边还长满了青草，茂密丰盛，踩在上面，像踩在绒布上，温暖舒适。
青草中，还有一块块或大或小的石子散落其间，想不到沙漠深处，还有如此迷人的景致，他一下看得痴了。
龙聿天弯下腰，掬起一捧清泉，再凑近手心，“咕噜咕噜”喝了起来，甘甜的泉水，让他一扫刚才的干渴，浑身舒坦的感觉，禁不住就要呻吟出声。
喝完水，他找了一颗石子坐下，观察着这梦一样的存在，舍不得离开。远处，泉水的中央，有一绿洲，在雾气缭绕中时隐时现。
不知何时，白雾散开，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绿洲旁，只见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长袍的中间随意地束一腰带，一双白玉般的脚浸在水里，来回晃动，戏弄着泉水，她半低着头，正忘情地玩耍着。
那白衣女子，一头淡蓝色的头发，海藻般地随意披散在后背，只在发梢用布条打了个结。远远望去，那白衣女子整个气质文静优雅，清丽脱俗，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又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是在聚会上碰到的那位白衣女子吗？”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向心头，但他又不敢确认，只是痴痴地望着那白色的身影，如游梦境，忘了时间，忘了身处何处。
也许，她戏水有些累了，但仍嫌不够。
于是，她站起身，赤脚走向泉水中，然后拿掉发上布带，弯下腰，开始洗起头发来。
她用手仔细地梳理着打结的头发，小心地把它捋直，不停揉搓，然后在水中铺开，任流水冲刷。
良久，她昂起头，往脑后一甩，头发带出的水花在空中画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此时的她，就如月亮女神，降临人间。
而在她昂头向前看的同时，龙聿天的目光又和她对视了。
清瞳剪水。
时间在这一刻又凝固了，龙聿天觉得自己又像被束缚了手脚，但心跳如狂，一股电流瞬间流遍他的全身，他迷醉了。
而与他相反的是，那白衣女子发出“啊”一声的惊呼，像一只受惊的蓝色小鸟，她提起白色的长袍，慌不择路地登上绿洲，然后，匆匆消失在萋萋芳草中。
她又一次在他的视线里，了无影踪。
“我是从一个梦境又走入了另一个梦境吗？还是因为这几天精神紧张的缘故？我跟她仅仅在聚会上对视了一眼而已，就已经深植心底了吗？”龙聿天自言自语道。
“以后还会遇到她吗？”
……
朝霞升起，月牙泉氤氲在一团雾气中，似真似幻。
“小弟，你怎么还坐在那儿，我们该回去了”，陌浅浅走近身来，提醒尚在发呆的龙聿天。
“浅浅姐，你们知道这里？”龙聿天还以为就他一个人发现这汪泉水。
“当然啦，我们昨天晚上就来过这里了，见你疲惫，就让你先休息了”，陌浅浅云淡风轻地说。
“哦。”
“那就不是梦了”，龙聿天轻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