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朝廷之上

大将军傅恒大步走进了府门，平日里沉稳的步伐这时却显得有些许凌乱，这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虽然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却仍然是精神矍铄，健步如飞，多年的领兵生涯使得他浑身透着军人的刚毅果决，气势凌人。

他匆匆的走向寝室，脑子里还在回想着早朝上发生的事。今日早朝，不知为何，许久都不入朝堂的皇帝突然出现，把他们都给吓了一跳。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倒也真是大事，众臣见礼完毕，刚刚起身，就听得天子说道：“今日朕来，是有件大事要与众臣商量，那就是太子的婚事，太子今年已有二十，身边却仍没有太子妃，朕心甚忧呀。”

底下众臣立刻声声附和，神色各异，有老臣惊喜激动，也有臣子脸色十分难看，更有人看着晦涩难明，傅恒心中也是万分诧异，天子素来不关心太子，今日怎么会突然提起太子婚事。

就在众臣各怀心思时，天子又道：“素闻大将军傅恒幼女姿容温婉，品行贤淑，出身高贵，朕已经决定了，就以大将军幼女为太子妃，着礼部立即准备，即时完婚，朕已经拟好了圣旨，这便去宣吧。”说完便命令身边的大太监找人去宣旨。

这下朝堂便更是哗然，底下登时便是一片议论之声，之前众臣的脸色似乎调换了个个，老臣们脸色都很难看，“这根本就不符合礼制呀，太子大婚，哪能如此草率，就是寻常百姓家也不会如此。”“再者，怎么能叫内监去宣旨，理应派遣朝廷大臣呀。”一时只能听见这样的议论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叹息：“唉，太子呀。这，唉。”

天子在上冷眼旁观，有老臣沉不住气，欲要上奏劝谏，刚悲切的叫了声：“陛下，”就被天子打断：“都安静，你们知道朕为什么不爱来这朝堂上吗？”

众臣纷纷惶恐摇头，面面相觑，有人谄媚的说：“天子圣明睿智，不用临朝就能知晓天下众事，运筹帷幄，处理妥当，自然不用像前朝帝王般日日上朝，宵衣旰食”话落，有人随声附和，有人心中嗤笑，却不敢表露。

大殿之上一时寂静，落针可闻。能感到天子的目光俯视着殿下众臣，冰冷而不带有任何情感，叫人心中一阵激灵。猛然间，天子惊雷般的声音炸响在众臣耳边，很多人都打了个寒颤，：“朕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幅嘴脸了，打着为国为民的名头，干涉朕的家事，实际上全是为了一己私利。”众人惶然下跪，连声告罪。

天子又厉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都打得什么念头，你们的小心思，朕一清二楚，甭管是为了才，为了权，亦或是为了名，朕都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们也别想着用什么狗屁“死谏”来威胁朕，朕不吃你们这一套。”众臣被天子一番话说得再没人敢谏言，都连连叩首请罪。天子缓和了语气，开口道：“你们也不必告罪，朕知道你们心里的想法，不过太子之事已定，众卿就不必多言了。”众臣诺诺称是。

天子方才再次开口，却说道：“朕今日来这朝堂，是有件更重要的事要说与众卿，三皇子前些日子已经加冠，朕已经决定了赐封三皇子景鸿严为吴王，封地为洛阳，仍居于帝都长安。以慰朕爱子之心。”

众臣心中又是一阵嘀咕，刚刚给太子赐婚，甚至还是不甚体面，完全不合礼制，这便又要赐封于三皇子，天子竟厌弃太子至此，刚想议论，天子便阻止了，说道：“这事朕只是告诉你们一声，不是叫你们讨论决定的，朕要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三皇子封王后，朕决定将离皇宫最近的府邸赐给他。只是有了府宅，宅子里尚缺一位女主人，朕的意思是众卿都把家中适龄女子的画像呈上来，朕要为爱子好好挑选一番。”

众臣骇然而惊，天子宠爱贵妃吴氏，宠爱吴氏子三皇子天下皆知，三皇子初诞，天子便封了吴氏为贵妃，于是吴氏从一个小小的嫔一跃成为仅次于皇后与皇贵妃的贵妃，众臣竭力劝谏，天子一意孤行，甚至逼死了朝中老臣。三皇子稍长，天子又册吴氏为皇贵妃。贵震天下。而直到如今，皇太子的生母刘氏仍然只是个妃的名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而现如今，天子又要做出这般荒唐之事，之前也只是在后宫，即使朝廷有所知晓，百姓不知，天下不知。现在国之储君大婚，天下人都在看着呢。皇太子与三皇子如此强烈的对比，简直会叫天下人耻笑，天子一旦如此，那皇家颜面立时便会荡然无存。朝廷威严何在？国家颜面何在？

立时便有老臣想要站出来阻止，刚要说话，却见只是众臣惊悚的这么一点时间，天子已经起身，无声无息的走了，朝堂上那里还有天子的身影。众臣呆住。然后有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众位大臣们，大家都散了吧，好好办理陛下留下来的差事。”

朝中只要不是谄媚之人，无论是太子一派还是三皇子一派都觉得皇帝做法太过，聚集在一起，堵住了那内侍的去路，纷纷言道：“公公，陛下怎么这就走了，我等有事要启奏陛下，烦请公公通报。”立时一片应和：“是啊，是啊，我们要见陛下。”

那内侍却正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鹤，皇帝常年不上朝，内廷的命令皆是由他传来。只见那李鹤面带笑意，开口说道：“各位，各位，还是办好陛下交待的事吧，非是奴婢不给通传，实在是陛下有吩咐，不准奴婢再以此事去烦扰呀。”

群臣激愤，或许平日里还会给这皇帝跟前的红人一个面子，只是仅次事情太大，他们必须劝谏皇帝，于是纷纷吵嚷道：“不行，我们必须要见到天子，你不给通传也罢，我等去天子寝宫前跪侯。”说着便要往后宫方向而去。闹哄哄一大堆人向着皇帝寝宫而去，只留下李鹤一人站在原地，被推搡的差点跌在地上。

只见李鹤立时面色一冷，恨声道：“各位是忘了乾武十年的旧事了吗？”众人一时停下了脚步，乾武十年，因为册立吴氏之事，众臣也是竭力劝阻，最后那些大臣却都是杀的杀，贬的贬，至今不能再入京师，后人也都获罪。于是有些人停住了脚步，还有的人犹豫了一下，想继续前行。李鹤又道；“站住，天子口谕。”众臣只能转身跪下。只听李鹤一字一句说道：“天子口谕‘你们这些沽名钓誉之徒，莫要不自量力，再行忤逆之事。若想要青史留名，有的是办法，不用在朕面前上演死谏那一套，若想死谏，反正乾武十年时也有人在大殿之上撞柱而死，尔等可效仿之，不必到朕跟前碍眼了’”良久无人说话，李鹤厉声：“怎么，各位是铁了心要抗旨吗？”

众臣只能答道：“臣等不敢，臣等遵旨。”听到此言，李鹤冷笑了一声，拍拍衣袖，走了。

跪在地上的众臣无奈叹息，相顾无言，只能起身到部堂去处理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