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身在江湖不由己
老头领着林天宇出了院子，沿着主街向东走了几米，拐进一个大车店院子，院子里停了几辆大车。
老头指着其中最大的一辆黑漆大车道：“金二在家，这就是他的大车。金二，在家吗？”最后那句大声喊出，只听大车店后面院子里转出一个四十多岁，浓眉大眼的彪壮汉子，一身的短扎打扮，透着利索，看见老头后咧嘴一笑：“老张头大哥，找我啥事啊！”
老张头指着林天宇：“我没事，这位客官有事，拉趟活，去遵化州的雾灵山。”
金二看了看林天宇，林天宇上前抱了一拳：“金二大哥，帮帮忙啦，我知道路远，您得受大累了，实在是我师娘被害，小子得陪师傅护送灵柩回乡，人死为大，求金二哥千万帮帮忙啦！”
老张头也把来龙去脉说了下，金二浓眉一扬：“哦，有这事？出门在外碰到这么大的变故，是挺惨的，那我就去一趟吧。我去套车，你先去老张头家等我吧。”林天宇答应了声往老张头的棺材铺走去。
金二扯住正要走的老张头：“你棺材卖他多少钱？”老张头白了他一眼：“这你都打听！”金二嘿嘿笑了笑：“这不琢磨收多少钱合适嘛，这小子一看就是有钱的阔少，适当多要点也好。”老张头不情不愿道：“就我那上好红松木打的四整板，足足耗了我三月功夫，也就要了二百两罢了。”
金二没好气地笑骂了句；“你老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入殓需要人手，说不得你跟你儿子也去一趟吧，一副棺材要人二百两银子，就算是上好的红松木吧，就算是四整板吧，二百两银子你也该帮人家多跑跑腿不是？”
老张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快套你的车吧，我这不是跟着跑前跑后忙活嘛，我先回去了，你麻利的，把你防身的家什也带上。”说完扭头就走。
话说林天宇在老张头家等了一会，看见老张头回来了，不大一会金二驾着那辆黑漆大车停在街道上没进院，黑漆大车加上了竹篾编织的车棚，驾辕的牲口是一匹毛光水滑的黑色大骡子，金二这个一米八的大汉也比骡子低了一头，蹄子有海碗口大，啪嗒啪嗒走起来地皮都忽闪，前套是一匹藏青色的骡子，体形比驾辕骡子小一些。想想也是，那口棺材就很重了，再加上棺材还要装人，走的又是长途，一个骡子还真吃不消，双驾马车要好得多。
老张头早已找了人帮忙把棺材抬到马车旁，金二打开车棚，众人合力把棺材放在车上并用麻绳刹好，金二再盖上车棚。老张头和他儿子一个坐在右前辕，一个坐在左后辕，金二驾车坐在左前辕，林天宇骑马前行。
金二驾着马车跑起来速度竟也不慢，用金二的话说，短途跑跑没啥，路远就不能跑了，牲口能跑坏了。也没觉得怎么赶路就到了渡口，看看杨家父女还在那里，杨影跪着在哭泣，杨廷和扶着妻子身体，拿湿手巾在擦归红云脸上的血迹和污迹。
林天宇说了声：“师傅，师姐，我回来了。”杨廷和颔首道：“回来就好。”杨影起身福了一福：“师弟，辛苦了。”林天宇面对着梨花带雨的绝色美女，稍显慌乱：“不辛苦，师姐，别客气，那个…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棺材铺张师傅，他儿子，这位是大车师傅金二大哥，张师傅是来搭把手帮忙来着。”
杨廷和放下湿手巾抱了抱拳：“各位辛苦了，本人正给夫人洁面，不方便起身，失礼失礼。”杨影也对众人再次万福：“谢谢各位叔伯，娘亲横遭惨死，各位叔伯帮忙入殓娘亲，小女子不胜感激，谢谢了！”老张头抱拳回礼道：“大兄弟，姑娘，不消客气，谁碰见这等惨事也不会无动于衷，搭把手是应该的。”金二上前一步：“杨庄主，敝镇数十年来也未碰见命案，其实是很平静的镇子，这些剪径的强盗也是闻所未闻，会不会是贵庄的仇家提前埋伏暗算呢？”
杨廷和叹了口气：“我方才细细检查了这六人的特征和所携物品，和冀南冯家庄的冯家十虎挺像，前年我和妻子访友途中，路遇冯家老六冯广坤正祸害一个十五六的姑娘家，妻子愤而出手，杀了冯广坤，若说结仇，应该就是那次了。”金二若有所思：“这冯家十虎我也略有耳闻，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确是一伙祸害，杨夫人杀得好！”杨廷和摇摇头：“这事我感觉奇怪。”
众人一愣，金二道：“怎么个奇怪？”杨廷和捋了捋三缕青须：“观这冯广坤和今天九人的功夫，按理说这九个没那个实力找我们报仇，可他们今天不但来了，还蒙着面，生怕我们认出来。其实寻仇还怕什么暴露？巴不得告诉你，我给兄弟报仇来着，师出有名胆气也壮，此是第一个疑点。”众人深以为然，金二道：“听林小哥说他们用的毒是天香蚀骨散，这天香蚀骨散可不是普通江湖人士能得到的。”
杨廷和颔首：“金二兄弟说的不错，这是第二个疑点。综合这两个疑点，他们应该是受雇于人，或者说就是替人卖命，背后的势力比较大，又有这种无色无味的天香蚀骨散，才使他们有这个胆子寻仇。”
金二转到那倒地的六个人旁边细细察看，除了一个重伤苟延残喘外，其余五人都已经死去多时，金二扶起那个还有点气的蒙面人的上半身：“杨庄主，你是内家高手，续给他一口真气问问看，你说呢？”
杨廷和点头应允，走到那个重伤的蒙面人背后盘膝坐定，双掌合十，运转内息，双肩抖动间，双掌陡分，十指相抵，两手之间渐渐有雾气生成，雾气螺旋转动，渐成龙眼大小。杨廷和右手虚握龙眼，猛然拍在那个蒙面人灵台上，蒙面人“呃”了一声，缓过气来，金二看着蒙面人道：“你替别人杀杨庄主一家的目的是什么？天香蚀骨散你是怎么得到的？说出实话我们救你性命。”
蒙面人鄙夷地对金二说道：“甭把爷当傻子糊弄，爷自己的伤势自己知道，活不过一个时辰的，你想知道怎么回事？爷偏不告诉你！爷告诉你了，一家老小就没了活路，不告诉你们，一家老小还能平平安安。你们就甭费那个劲了，干脆点，送我一程得了，省得我等死等的难受，黄泉路上我也念叨你们的好！”
金二气得骂了句：“马勒戈壁的，你小子油盐不进啊你！”杨廷和冷声说道：“你们恶贯满盈，本就死不足惜，想来个痛快的，门都没有，不逼你吐出只言片语的内情，也对不起我可怜的妻子！”蒙面人惊怒道：“你要怎样？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一点江湖道义都不顾了吗？”
“哈哈哈哈哈…”杨廷和悲愤大笑，林子中飞鸟惊慌飞遁，在场众人耳膜嗡嗡作响，无不骇然，这文质彬彬的杨庄主内功端的惊人。
杨廷和眼中杀机隐然：“你们这些渣滓也知道江湖道义？下毒在先，还要******女，你们禽兽不如，本庄主今日让你尝尝我北苑山庄的搜魂指！”语毕，俯身剑指直点蒙面人檀中穴，忽听一声利器破空尖啸，目标正是杨廷和后心。
杨廷和侧身闪过，一只羽箭钉在蒙面人心口，蒙面人双睛瞪大，立时气绝。杨廷和抬步跃向羽箭射来的方向，只见百米外一道黑影翩若惊鸿，转瞬即逝，自知难以追及，悻悻而回。
金二骇然道：“百步穿杨！这家伙神乎其技啊，时机的把握也妙到毫巅，杨庄主躲不开就能杀了杨庄主，杨庄主躲开了亦能杀了这个蒙面盗，做到灭口的效果。”
杨廷和淡淡点头：“百步穿杨不过雕虫小技，如能就此杀了我，在场诸人恐怕都不是他一合之敌。杀不了我却能灭口，亦是成功，功成身退，毫不拖泥带水，此人能把握这个时机却是难得，如此心思缜密也是个人才。”
在场诸人无不深以为然，老张头也惊得脸都白了：“这江湖果然不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玩得来的，杨庄主还是先把夫人入殓吧，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老头子我也怕怕的。”
金二“嘁”的一声：“现在我敢打赌，安全了，你信不老张头？”杨廷和抱了一拳：“先把夫人简单入殓吧，多谢各位援手啦！”
当下众人拆卸车棚的拆卸车棚，抬棺材盖的抬棺材盖，杨廷和抱起妻子走向棺材缓缓放入，杨影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惹得一众大男人也眼含热泪。忙活完了，老张头和儿子告辞离去，杨廷和再三称谢。
金二问道：“杨庄主，咱们趁早走吧。”杨廷和当先骑马带路，杨影随父亲在后，金二在中间赶起马车，林天宇殿后。
在树林耽搁了半天，待得赶到了一个城镇住宿，天也黑了。等到安顿好了，杨廷和写了几封信。一封寄往萧天野处，具言爽约缘由，希望萧天野帮忙调查下冯家庄，以及冯氏十兄弟背后有无主使之人，自己先回去把夫人安葬，再和萧天野会合，找出凶手。另几封信也是找河北的朋友帮忙，毕竟北苑山庄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杨廷和还是有一些江湖朋友的。
第二日，继续赶路，晓行夜宿，原本十天的路程，五天就赶回了北苑山庄。虽然棺材里每日都要换冰块冷却，毕竟天气是初夏，路上耽搁久了，尸体也怕腐烂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