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疑是红莲暗流生
北苑山庄位于雄奇的雾灵山南麓的一座小山上,小山也就三、四百米高,山顶是一片
五、六十亩的平地,这样的山也许该叫平台子了。山上的平地就是用青砖围起的北苑山庄,山坡遍植各种果树,山下是肥沃的良田,农民在地里忙活着,农田周围还有数个村落。
马车在山庄山下停下,只能是人力把棺材抬上山庄。早就得信的管家杨安早早带着山庄全体人员在山脚下等待,这时十六个短衣汉子腰围白布,头上也缠着白布,拿着抬棺材的工具把棺材从马车上卸下来固定好,然后抬起来走上台阶,向山庄抬去。
众人在后默默相随,杨影在月儿的搀扶下哭得梨花带雨,引人鼻子发酸。
林天宇问金二:“这几天受累了金二大哥,该给你多少钱合适啊?”金二摇摇头:“碰见这么惨的事情,哪还有心思要你钱啊!”转头牵起骡子就走,林天宇急忙拉住:“不要钱可不行,受着累还能叫你再搭钱啊?”杨安走了过来:“这位大车师傅,林公子说的是,都得生活不是?收下吧,这点意思不成敬意。”说罢,递过去两锭元宝,金二忙摆手:“使不得,这么多可使不得。”
杨安硬塞给他:“嫌少是不?嫌少再加?”金二只好收下,告辞走了。
杨廷和对林天宇道:“杨安是我山庄的管家,长我两岁,你就叫杨伯吧。”林天宇点头称是,上前见礼,杨安颔首应了:“林公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要拘束。”
杨廷和又把静立在周围的十四个青年给林天宇引荐:“这些都是你的师兄,以后就在一起习武了,你们以后多指点你们的新师弟。”十四个青年和林天宇互相打了个招呼,算是简单认识了。杨廷和挥挥手,当先而行。
进了山庄,转过影壁,山庄到处都挂着白幡,屋檐下是白灯笼,窗户上贴着白纸黑字的奠字,总之一切都早已准备妥当。宽阔的庭院中,肃穆的灵棚中,归红云的棺材也摆放妥当,棺材前埋放着长明灯,杨影并一众女眷跪在棺材前,哀哀哭泣,烧着纸钱。
年轻一辈的男人也依次跪拜,烧上纸钱,然后叩头起身,默立一旁,林天宇当然也不例外,毕竟咱们的林少侠还是很有眼力,很会来事的不是?
很快,四里三乡的士绅、亲友、山庄的佃户都来吊唁、随礼,伙房也开始开席。北苑山庄虽是武林门派,也毕竟是生活在世俗环境中,也不能免俗,生老病死一应应酬,俨然如豪强地主庄园的排场。
也正因为是武林门派,交好的武林中人也有很多,都要来吊唁。有的路途遥远,有的得信较晚,都使得当天不可能下葬,更何况风俗也需要停灵数天,停灵天数一般视主家贫富、宾客多寡而定三天或是七天。
第二天,一大早又有一些风尘仆仆的宾客赶来。林天宇感觉很累,毕竟晚上得守灵,长明灯不能灭,纸钱也不能断了,灵前必须有人跪着不断烧着纸钱,谁也不可能不眠不休跪太长时间,都是轮流休息。杨影已经熬得憔悴不堪,眼睛红肿,还是不愿起来,是月儿和香侬强架着回去休息的。
下午,桃花岛主萧天野的儿子萧远山匆匆赶来,此人二十三岁,一袭藏青武士袍,玉带束腰,头戴斗笠,手提长剑,面白微须,仪表堂堂。在灵前跪拜完毕,起身和杨廷和叙话:“世伯,家父请世伯节哀,家父已经在冀南调查冯家庄,有点眉目了,届时小侄和世伯一起去和家父汇合。”
杨廷和道:“世侄远道而来,累了吧?萧兄弟为了亡妻大仇得报,替我深涉险境,冒不测之危,廷和深感不安,也感激不尽,希望你父亲多加小心,有眉目也不要打草惊蛇,不然的话,累你父亲有什么不测,我可是百死莫赎了。”
萧远山忙抱拳道:“世伯客气了,不要说父亲和世伯是莫逆之交,就说是因为父亲邀请世伯去桃花岛做客而致使大娘身死,我们桃花岛就有义务和责任为了这件事赴汤蹈火。希望世伯再休客气,我们桃花岛坚决助世伯查明真相,报仇雪恨!”
正说着话,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大哭:“嫂子啊,你死得好惨,可惜你年纪轻轻就去了,这贼老天眼瞎了吗?总叫红颜命薄哇!我老莫今天给你送行来啦,嫂子一路走好啊,往后我跟着杨大哥去给你报仇!”声音粗豪,嗓门奇大,杨廷和苦笑摇头,这家伙来了可有热闹瞧了。
来人叫莫松涛,是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山东汉子,以前和杨廷和打过一架,输了,输得心服口服,死活要认大哥,杨廷和缠不过只好应了。
杨廷和招呼道:“莫兄弟,你脚程不慢啊,这么远的路,难得你这么玩命赶路,愚兄太感激啦。”莫松涛摆摆手:“没那么快,我正好在天津卫我大哥家里,听我大哥说的。”“你大哥又听谁说的?”杨廷和好奇道。
“廷和老弟,为兄来晚点了,恕罪啊!”一个身穿青色捕头常服的中年汉子抱拳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多个服色各异的人。其中有两个女人,一个是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另一个是面目姣好眼角含春的中年妇人,显然也是武林中人。
杨廷和忙走上前去团团抱拳:“各位不辞辛劳远道而来,廷和太感谢了。乔大哥,公务繁忙,不会误事吧?”那个叫乔大哥的是天津卫公门中人,叫乔炳元,明面上是个六品捕头,暗地里是个锦衣百户,生性豪侠,为人仗义,结交很广泛,莫松涛的大哥莫海涛就和他关系很密切,莫松涛得信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向来都说锦衣卫是朝廷鹰犬,为武林中人所不齿,其实一斑岂可窥豹,一叶未必知秋,锦衣卫中也有光明磊落的汉子,乔炳元就是其中之一。武林中人也要生存,武功再高,凭一个门派也不可能和国家机器对抗。杨廷和发去的求援信件就有他一封,此人前来估计是有些线索。
他身旁的十几个人也有三人是杨廷和求援信件的收信人,这三人包括那个中年妇人,一个四十多岁富态的生意人,还有个沉默寡言面容冷酷的老人,其余都是杨廷和的江湖朋友,得信赶来吊唁的。
中年美妇是保定府丽人行的老板娘,丽人行是个勾栏院,勾栏院这地方向来都能获得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穆掌柜的叫穆青,在天津卫经营着一家杂货行,面容冷酷的老人叫翟敬塘,天津卫威远镖局的掌柜的。这些地方鱼龙混杂,接触面广,收集情报是绝佳场所,所以这三人暗中还是锦衣卫的总旗,正七品。
众人吊唁毕,杨廷和把萧远山引荐给众人认识,留下得到信件的几人,其余人等令众徒弟请到客厅休息。莫松涛也非要留下,杨廷和只好一并带到密室。
在密室坐定,乔炳元首先对杨廷和道:“兄弟,那冯家十虎表面上只是一方豪强,其实暗中是红莲教众,这一点和春十四娘、穆掌柜、还有翟敬塘老爷子调查结果一样。”
杨廷和皱眉道:“红莲教?本门和他们从来没有什么恩怨啊,对我一家下毒手,所为何事啊?”萧远山颔首道:“家父调查还没有太过明确,不过证据隐隐直指当地一座寺院。”穆掌柜穆青点头道:“那处寺院叫妙相寺,就是红莲教的一个秘密堂口。”春十四娘掩脣娇笑:“穆掌柜还没说如意庵呢!”
见众人不明所以,穆青尴尬不已:“你这小娘子也不知害臊,和尚尼姑私通,也拿到明面上说么?”说罢解释了一下。
原来妙相寺和如意庵毗邻而居,中间隔了个载满树的小土丘,向来都有风声传出,说这俩寺庵的和尚尼姑不正经,暗中私通,某人看见过和尚偷偷摸摸过去,某人看见过尼姑偷偷摸摸过去云云。按穆青所说,这俩佛门净地其实都是红莲教堂口,污浊不堪也就见怪不怪了。
杨廷和皱眉道:“红莲教不是这样的吧?我记得红莲教也是个正派教会,和白莲教是姊妹教会,将红莲教义奉为信条,崇尚光明,认为邪不压正,光明一定能战胜黑暗。虽然行动隐密,行事乖张出人所料,在老百姓里口碑可不错啊。你们调查的准确吗,别是又来锦衣卫那一套吧?”
乔炳元颔首道:“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来这红莲教是个正派教会,和白莲教是姊妹教派,教义都差不多,更何况我朝太祖皇帝亦是白莲教支派中人,我们胆子再大也不敢拿太祖曾经出身的教派进行污蔑和打压啊。只是十年前红莲教的掌教教主突然失踪,造成群龙无首的局面,乱了一年多,现任教主南宫无色上位才平息下来,平息下来的红莲教渐渐和以前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