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虎头蛇尾
电厂的保安说是保安，实际上也和流氓差不多，经常干点趁火打劫、偷鸡摸狗的事。他们危害一方日久，早就惹得铁道邦子这片居民怨声四起。但同时，这些贫民百姓也惹不起这些保安，除了一再忍让别无他法。此时，看热闹的街坊四邻见保安们亮出了电击器，都吓得一个激灵，有几个胆小的怕打起来误伤自己，已经开溜了。留下来的，大部分是认识白茉莉的近邻，她们劝白茉莉兄妹不要硬抗，别在这帮家伙手里吃了亏。就连白钢的狗也都紧张起来，不安地原地转圈。
北天眯起眼睛盯着胡科，说：“胡队长，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没必要弄这么僵吧。”
胡科骂道：“谁他妈和你见，要么拿钱，要么滚蛋，自己选！赶紧的！”
话音一落，全场陷入了安静之中，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北天，等待着他的决定。
北天突然嘿嘿一笑，说：“好吧，我们滚蛋。”回头怒斥白茉莉，“我当初就说在大墙里边种菜不行，你非不听，这回好了，全他妈不用种了！”北天还不解恨似地踩倒了一片长势正好的西芹。咔嚓咔嚓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可惜。
踩完，不由分说，拉着兄妹俩就走，头都不回。
一干保安全都愣住了。他们知道白钢这小子够愣敢打，新来的这小子也不像个善茬，都做好战斗准备了，对方却毫无征兆地萎了。就好像使足了力气的一拳砸到了棉花团上，别提多别扭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只有打到对方，力才能传递过去。一拳打空，力无法传递出去，就会反伤自身。胡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看着白钢三人迅速远去，看热闹的人也呼呼啦啦地散了，胡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赶他们走不是目的，要钱才是目的。他们真走了，菜也不种了，咱们朝谁要钱去呀？一分钱没拿着，咱这一大帮人不是他妈白玩儿了吗？
胡科真有点后悔刚才把话说得太冲，直接把人家吓跑了，想去追又抹不开面子，赶紧指着刚才拿警棍那个说：“那个谁，你去把他们仨撵回来，就说再商量商量。”
白钢满脸纳闷，边走边小声问：“这就拉倒了？菜园不种了？”
白茉莉抢着说：“你急什么，远天哥自有办法，对不对？”
北天笑着说：“茉莉真聪明，一猜就中。咱们走慢点，好方便他们来追。”
正说着，警棍保安追来了，远远地停住，说：“我们老大说让你们回去再商量商量。”
北天突然一瞪眼，跳起来向他冲了过去。吓得他嗷一声，扭头就跑，速度之快，堪比博尔特。
“真是个胆小的家伙。”白茉莉嘻嘻笑着说。白钢也不禁莞尔。
北天只是吓他一下，立刻收住脚步，低声说：“看到没，这就叫以退为进。茉莉，咱们毕竟占了电厂的地方，如果月租谈到一两千的话，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竹林雅居那边利润不低。你说呢？”
白茉莉点点头，说：“嗯，我听远天哥的。”
白钢又恢复了惜言如金的风格，吐出一个字：“难。”
双方重新见面后，进行了气氛友好、富于建设性的谈判。五分钟后，胡科咬牙切齿地同意把租金降低到每月五千。
北天请胡科借一步说话，胡科想了想同意了，但是带上了副队长马原。
北天说：“胡队长，我还是那句老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们兄妹俩没爹没妈，赚点钱不容易，你高高手，少收点得了。”
“少收？”胡科斜楞了北天一眼，“多少算少，一千？”
北天笑道：“这个数不错。”
胡科气道：“滚你妈的，你当我们电厂保安是要饭花子呢。”
北天一皱眉，说：“胡队长，别逼我把话说白了。”
马原坏笑着说：“老大，他威胁你。”
胡科用力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说，：“老子从来都他妈的不受威胁！”
北天说：“好，只要你给我们开发票，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怎么，没发票？那收据也行，只要电厂会计给盖个财务章就行……也没有是吗，那我就不得不怀疑你们今天的行为是不是代表电厂了。”
胡科和马原对视一眼，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小子不但身手不错，对电厂的事也门清。他们这种行为说白了就是敲诈几个钱大家分着花而已，当然是要瞒着电厂管理层的。北天这话，说到点上了。
北天接着说：“胡队长，别以为你有个当副厂长的姨夫就天老大你老二了，我要是把你挖墙倒洞地把电厂的存煤私自外卖的事捅到上面，你说你姨夫是会拼死保你还是会大义灭亲？要是我向公检法举报，你说刑期会有多长？”
胡科怒了，一抬手就要招呼手下。
北天冷笑一声说：“我劝你别干傻事儿。”
胡科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放下了。他身后那些保安都松了一口气，对方阵营里的二男三犬可都是能征善战的主。电击器虽然厉害，但能不能捅到人家身上就不好说了。
胡科阴森森地说：“小子，我不管你是哪来的，要是你敢在我眼皮底下搞事，我他妈的就先搞死你！”
别看他说得够狠，其实他没敢当场动手，就说明他已经输了气势。北天已经给了他个评价：这种人，不足为虑。
北天笑笑，说：“黄健翔说过，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其实，我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即使抓住我，也找不到那些夜里偷拍的视频照片什么的，反而会给了我兄弟把事情捅出去的理由。这并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胡科警惕地盯着北天，拉着马原走远几步，小声嘀咕起来。不知道马原说了什么，胡科连连点头，还露出了一丝狞笑。北天心头警惕，这个马原应该是狗头军师一类的人物，鬼点子多，心眼坏，最难对付。
很快，胡科回来了，很大气地说：“你这三两千的小钱还真没在我眼里，算我吃点亏，免了。以后大家都是朋友，有点什么事都照应点。怎么样？”
北天笑道：“胡老大这么讲究，我也不能不仗义。过几天，我亲自把那些东西送过去。”
胡科一摆手，满不在乎地说：“这都不算个事，放你那我还不放心咋滴。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提这事，我就不跟你处啊！”
北天说：“那好，今儿我回去就打电话让我兄弟把那些东西删除。你放心好了，谁都不会看到。”
胡科倒也利索，哈哈一笑，带着一众保安走了，毫不拖泥带水。
白茉莉面露喜色，高兴地说：“远天哥，你跟他说什么了，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他们不要钱了吗？”
北天把刚才的对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说：“结果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也可能还要坏。”
白钢摇头说：“这帮假狗子不好对付。”
北天说：“是啊，他们要是收点钱我反而会放心。搞得这么虎头蛇尾，一定有诈。”
白茉莉刚刚放松的表情又紧张起来，问道：“远天哥，那怎么办啊？他们人多，咱们也弄不过他们呀。”
白钢向着保安离开的方向恨恨地吐了口唾沫，说：“往后你到菜园带两狗来。他们敢来搞事就往死咬。”
“哥，你怎么总这样啊？”白茉莉佯怒地捶了白钢一拳，“真要是把人咬坏了，不得赔人钱呀。再说了，人家都知道咱家有狗，再来干坏事的时候不得防备着点吗，人家就站在那等着挨咬吗？”
白钢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妹妹把他骂。这一通训斥，把他说了个哑口无言，挠着脑袋看向北天求援。
“茉莉，别这么凶嘛，当心将来嫁不出去哦。”北天打趣道。
“远天哥……”女孩露出了小女儿的忸怩神态，“别说这些没影的事，说说你的想法呗。”
“想法，我还真有点想法。”北天思索着说，“胡科有勇无谋，不足为虑。最坏的是那个副队长马原，他没什么背景，纯靠给胡科当狗头军师才混上副队长的位置，心最坏，手最黑。如果没有他出坏水，今天的事会好办得多。”
“远天哥，你怎么对电厂里的事这么明白？”
北天笑笑，说：“有一天晚上我跟你说过，日子好起来之后，很快就会有麻烦找上门来。还记得吗？”
“记得。”女孩面露回忆神色，缓缓说道，“当时我说，咱们老老实实过日子，不会有麻烦。你说，没有麻烦是因为我们太穷，不值得别人麻烦。日子好起来之后，麻烦肯定会来的。今天，果然应验了。”
北天深深地看了女孩一眼，没想到她真的很有心，把自己说过的话记得几乎一字不差。他点点头，说：“其实，从我第一次看到这个菜园开始，就知道日后肯定会有类似的麻烦出现的。电厂这种老国企机构臃肿、管理混乱，肯定会有一帮子蝇营狗苟的家伙专门干些中饱私囊的坏事。之前，你这个菜园只能挣几个糊口小钱，胡科马原这帮无利不起早的流氓保安才不会打这的主意呢。但现在不同了，他们肯定是打听到一些消息，知道这个菜园的价值暴涨，便杀上门来准备狠敲一笔。”北天叹了口气，自责地说，“我事先做了些调查和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心急，动手这么快。要不是我凑巧赶了回来，弄不好会出事。”
白茉莉懂事地说：“远天哥，你又不是菩萨，哪能事事都知道。你就说今后怎么办吧。”
北天点点头，说：“我估计，他们今天的退让只是虚晃一枪，心里面肯定憋着坏水呢。他们的坏水会往哪泼呢？十有**离不开这片菜园。我有个计划，他们要是不来，算运气好，只要他们敢来，一准让他们载个大跟头。”
听北天详细说了一遍计划之后，白茉莉面露喜色，连连点头，白钢也兴奋得两眼放光。三人说干就干，立刻开始分头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