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酒柜里的恐吓信

林夕钻进小吃店的卫生间，关好隔间的门。没过多久，他浑身瘫软，脑袋一歪侧脸帖上隔板，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猫头鹰悬停在林夕的身体上方，眨了眨眼，灵魂深处似乎发出一声叹息。

有人说，超级英雄换装或变身的地点不同代表着不同的性情和气质，比如超人在街边的电话亭换装，蜘蛛侠在阴暗的地下岩洞，蜘蛛侠在僻静的小巷。林夕虽然不是超级英雄，不过他总是与厕所有缘。

环视了一周并不太干净的卫生间，林夕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样的性情和气质。

小吃街上，石中远从密集的摊位间穿过，不时回头张望。后来，他在一处水果摊前停下脚步，随便买了几种水果，然后从运动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低声向年约五十的摊主询问着什么。

摊主盯着发黄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摆了摆手，石中远只好收回照片，递上一张粉红钞票，一边说着不用找零，一边快步离开，甚至都忘了带走他买下的水果。

一分钟后，石中远在另一个摊位前停下，同样的，先挑选一些东西，然后拿出照片。一连逛了好几个摊位，石中远都没有得到满意答复。最后，他只好摇头叹息，转身向撇下林夕的小吃店走去。

石中远并不知道，自始至终林夕的灵魂形态都跟在他身边，不但看见了那张老照片，还听到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的半身像，尽管照片已经老旧发黄，但仍然可以看出她的美貌。长发飘飘，五官精致，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言表的忧郁，怪不得让石中远二十多年来仍然念念不忘。

石中远向几个年长摊主咨询的是同样的问题，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二十多年前她曾在这附近的一条小街上经营一个茶水摊。

用这种毫无科技含量的方式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这二十多年来经济飞速发展，城市的变迁和人口的流动频率都极为疯狂，就算碰巧遇上当初认得那女人的人，也不一定就能问出她如今的下落。

林夕心想，要是他能弄到那张照片，利用小其的鹰网系统进行面部识别，找到那个女人应该不算难事。当然，这只是他的主观臆想，因为小其不一定乐意帮忙，另一方面，石中远恐怕也不会希望其他人介入此事，否则以他的人脉和财力，早就聘请技术过硬的私家侦探展开搜寻行动了。

石中远回到小吃店时，林夕已经回到座位了。两人对视了一眼，石中远乐呵呵地说：“味道怎么样？”

林夕没心没肺地答道：“还不错，不过我已经吃过晚饭了，您点的东西太多，我消受不了。”

“吃不完也没关系，每种都尝尝。”

吃饱喝足，林夕提出送石中远回酒店。两人并肩前行，走了不远，突然有一群喝醉了酒的年轻人从两人身边走过。吵吵嚷嚷的人群吸引了石中远的注意力，与此同时，林夕也被一件东西深深诱?惑。

低头之间，林夕看到了从石中远衣服口袋里露出一角的黑白照片，他当时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本能反应还是好奇心驱使，他竟差点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径直摸上去。

林夕极力克制，这时其中一个酒鬼把石中远当成了熟人，大着舌头跟他打招呼瞎扯淡。石中远是个随和的人，不但没有走开，反而笑眯眯地跟对方聊了起来。

林夕一边感慨石中远真是自来熟，一边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下手时机。理智和冲动进行了三个回合的较量，最终理智被揍得体无完肤，冲动成功卫冕，高高举起了金腰带——他留意着石中远的动静，左手快速划过裤子口袋掏出手机，按下拍照快捷键。右手随后抬起，装作整理衣服上的褶皱，却趁机从石中远的口袋旁抹过，将照片抽出一半直到露出那个女人的脸。

手指一敲，手机上画面锁定。同时林夕右手自然地一摆，照片滑落回去，这一系列的动作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林夕正要收回手机，石中远却转过脸来。他没有表现出异样，顺势举起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然后冲着正在拍石中远肩膀的酒鬼说：“兄弟，太晚了，我们得回去了，改天再聊吧。”

酒鬼愉快地跟两人挥手道别，石中远将手****衣服口袋，眉头微微一动。林夕看出，石中远这个随意的动作实际上是在确定照片是否还在口袋里。

从希尔顿酒店出来后，林夕径直开车回住处。至于那张照片，他不打算告诉何芮和其他同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希望其他人介入石中远的私事。

接下来的两天，平安无事，石中远依然像个普通的旅行者，不想出门时就待在房间休息，想出门了就叫上林夕这个向导，要么去江边钓鱼，要么找个景观不错的地方喝茶扯淡。跟着他，林夕提前享受到了年老退休的娴静生活。

和石中远闲聊中林夕才知道，这位老人压根儿就没有要雇佣安保人员的打算，是他的助理实在不放心，所以才会找上霹雳安保公司乃至他们这帮游枭。石中远认为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安全问题，聘请这些人，作用也只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盯着，防止他的旅行生活被打扰罢了。

距离石中远说自己没有安全问题才过了十分钟，林夕接到何芮的电话，得知女助理几分钟前在酒店房间的酒柜里发现了一封恐吓信。

林夕挂了电话，狐疑地望向石中远，然后将这个消息转达给当事人，石中远却比他还要狐疑，不解地问：“什么？恐吓信？收信人是我的名字？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两人火速赶回酒店，走进房间时，霹雳公司安保小队的负责人和何芮几人都已到场。霹雳公司的人正在向女助理了解情况，何芮向阳台努努嘴，林夕会意，径直向那边走去。

随意地靠在栏杆上，林夕不禁陷入沉思，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将恐吓信放进酒柜的呢？

房间内没有安设监控器，他们无法得知是谁放置的恐吓信。不过，从石中远入住这个房间的前一夜起，霹雳公司安保小队就开始严密监控出入房间的人，按理说出入过这个房间的人都有嫌疑。

林夕仔细盘算，很快就有了一个嫌疑人名单，出现在这个名单里的人有他自己、倩倩，以及两名服务生。范围再宽一点，加上石中远和女助理。

这是一个很不靠谱的名单，林夕确信自己没有干过这件蠢事，除非他失忆了。倩倩也不会干——虽然倩倩对女助理很不爽，但写恐吓信这种拐弯抹角的娘泡行为绝对不是她的风格，她若真想发泄，首选方案一定是找女助理挑事然后借机打上一架。

至于两个服务生，林夕也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们知道出入房间的人会被监控，自然也该知道一旦恐吓信被发现，他们便会第一时间成为嫌疑人。

石中远就更不可能了，当他得知恐吓信的存在时所表现出的狐疑绝不是演戏。排除到最后，林夕抹了抹鼻子，难不成是女助理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这时，何芮来到阳台，深深地看了林夕一眼。

林夕立即觉得何芮的眼神有些奇怪，站直了身子，低声问道：“组长，难道你已经有线索了？”

何芮点头，淡淡地说：“恐吓信是用中性笔写在一瓶香槟的标签纸上的，我们分析了油墨的晕染痕迹，得出的结论是字迹在标签纸上存在了至少一个星期。另外一个线索，委托人入住之后，从来没有人向房间送过香槟。”

何芮没有明确表达她的意思，但聪明的林夕立即就懂了，恐吓信是在石中远入住之前就被放置在酒柜的，可是放置恐吓信的人当时怎么可能知道石中远正好会住进这家酒店的这个房间呢？

想到这里，林夕心中一凉，房间是他定的，他顿时成了头号嫌疑人！

何芮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望着林夕，似乎在等他作出解释。

林夕却没有说话，因为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希尔顿酒店是红蜘蛛指定的，当他打电话定房间时，正好只剩下这个豪华套间。也就是说，红蜘蛛比他更早知道石中远会入住这个房间，因为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可是林夕想不明白，红蜘蛛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呢？

林夕突然发觉，他越来越搞不懂红蜘蛛的委托究竟是要搞什么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