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城无关碟路不通
当李庆施巧从那上蹿下跳的奇葩蜘蛛旁将剑匣拿走时,莹光灿灿的城主府密室中,名为凌元放的城主刚刚结束吐纳,便又对手中的一条竹笺皱了眉。
这条竹笺是今日一大早,被凌氏的老祖宗交到手里的。
其上只有一段字,却让他有了莫名的愁绪:
“不惜一切代价留下昨晚那名李庆的青年?”
他脸色有些发白。不惜一切代价?!可惜老祖宗不知,虽说作为奇山王朝的六大边塞主城之一,但除了那位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怪物外,估计倾全城武力也未必能从那人手中留下李庆。
心中有些烦躁,手指一伸,一束罡气从上迸出,将那枚用作照明的天价夜明珠打碎,房间陷入黑暗。
他喜欢这样思考问题,看得到别人,别人却看不到他。
身为城主以来便是他人心中身居高位的上位操控者。可是谁又可知,他其实也是一个被那种强大异常的人操控的棋子。
想着想着,他拧着眉头,分析着前况后果。
但良久后,也是一筹莫展,畏于对方强大的力量,他有些自嘲:“以前自认为自己是掌控一切的最上者,没想到底还是井底之蛙,守着那几寸方天,自以为是全世界。如果真地动了那人,恐怕会被他直接僻开虚空,遁来将我掐死!”
话说城主府占地极大,有着与神明谷的二百之一二,虽没神明谷主峰之巅的八层古塔,无从八层塔连接到其余五峰顶殿的横谷巨链。但亦有数丈高的府壁,厚达丈许,以青岗岩砌成。可以承受武侯持神兵的数十次攻击。
而且其内供奉约莫十数人,从罡劲武士到真气武夫,全皆括及,可称实力强横。但这一切对那人而言,又称得上什么,顶多是来的路多了些小石子。
“僻开虚空.”凌元放忽地心神一顿,恰似捕捉到了一闪光亮,脸色有喜有惧,思考半晌后才一拍大腿,沉声道:“好,这次我便赌一次,给你来个以静置动!”
孰也不知,人人敬畏的城主大人,此刻却是忧心忡忡,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但难免有失败的机率,想起那位“奉先”的手段,他就有些浑身发颤。轻则饱受火刑剧痛,重则被作赤棺祭品,可奈何实力足以自保的“奉先”好似已经受过重创,如今生性多疑,生怕一点风险。
唉,他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恍惚,心中凸地升腾起一句前辈先人记载于史的话,虽称谓不同,但性质一样,诠释了他此刻的心情。
“伴君如伴虎。”
....
塞山城不愧为六大主城之一,大,不足以来形容它;庞大,亦是不能。曾有城中吏官统计,塞山城约末有固定居民三千余万人,进出侠士镖师每一年亦有五百多万。在一个王朝只有几万万的人口中,称得上非常巨大了。
城中光是二十余丈的主干道都有七条,四条分割城区化为四方,往来络绎不绝,更是有一条宽达五十余丈,其上马蹄车轴印足有数寸之深。据说当年百国争战,当时的老皇帝就格外注备这被后世称作“镇山六雄塞”的青云、天涧、石崖、背峰、开岭以及塞山城,这么雄图大略却又劳累而逝的老皇帝先知预料,战争刚一打响就往这六座城中运输了十数万的军队。
当时塞山城可没有这么大的占地,如此多的军士一涌进城中,便拥挤得不行,接二连三发生马踩人,车碾马,人挤人的祸事。
而那时的凌姓城主见敌军未现,己军却先乱后,痛下狠心,果断舍弃掉那座祖辈传承数百年的祭祠,率先拆除供军队驻扎。后来才有其它各个居民的加入。
而这些铺地的石头,便是由那拆房的青石材料筑成的,虽说当时此城居民远非今日富裕,甚至十分贫穷。但举城上下团结一心,自拆祖屋祭祠,为军队提供了空间,且从学步小儿到蹒跚老妇,尽皆参与食物及伤员的派送与救护,使得这一决定本国命运的六大战役之一获得惨胜,撒尽英雄泪。
而那场军民齐心的战斗,那场运动,也是被今世人载有称道的“搬祖运动”。虽说拆祖祠有违孝道,但却无人不赞其塞山人之大义。
而那凌姓城主也自是立了大功一件,被赐予了极少的王侯世袭。
走在这条早已不见青色的褐黑道路上,上面像是凝结满了那些前辈英豪的热血,沉寂的不屈意志。
每逢乱世必有大才!但并不是每一位大才都想遇这乱世。
而有所大志向的大才干之人,却恨生不逢世,苦不逢伯乐,一生郁郁而终。
但那几人又怎能知晓,真正大祸伊起时,在血肉与刀锋、残壁与狼烟之间,仇与泪、铁血与无情,世间万态尽全显露。
数以千万计的人,枯骨埋于异地,却是成就了几位上位者的青史名流。可自古而来,血溅得最多的,也是那些无辜百姓。
行于路上,李庆仿佛看到了两百年前的景象,铁骑甲士如洪涌在官道,兵甲铿锵,战马长嘶,车轮滚滚。兵器在阴暗的天空下闪烁寒光。战鼓雷雷,英豪碟血,谱写这一宏伟的卫国诗篇。
这条广传于世的盛名古道,被赐名为护国士,路上车马川流不息,但终究是余下了不少空间。李庆心中已有决定,只是在半路上观那不远处的荫胡同边,有一打着旗号的道士模样的奇胖之人,油光满面,在翻一本道教古籍,可那双贼亮的绿豆眼,却是盯着街道上来往行人的胸口处,无论男女。
而当李庆看向他时,他似有所感,与李对望过来。见到李庆后,大胖子却是浑身一震,抖了抖脸上的胖肉,眼中闪过一丝看不懂的光芒。
“好精准的六觉。”李庆心中有些讶异,在茫茫人海中,此人竟直接感知到了他,要知观其气血强弱,也只是处于武卒脱凡中。
但他随即便释然,天下之人,若无奇人奇士存在,那才奇怪!
沿着这条官道造房的根本没有,那些商贩也只是搭的简易棚子,这便是自那卫国战争传下的遗俗,不过,凡事总有例外,那座如今恢宏的城主府,却在这官道旁。
而李庆如今的目标,却并不是那处,而是这处官道的末端。
洪武大地极为辽阔,虽说如今人族强大鼎盛。但至今却也没有听闻过一人去返过尽头。五大皇朝一王朝虽封疆亿万里江山,却是深知更远处的危险,那里强大的种族实在很多,若不是凭那几座自古便传下,每一朝都倾全国之力加固的上古大关外,可能那些奇异种族早就已经杀了进来。
五大皇朝分别位于北方的北玄皇朝,位于东南的九龙皇朝,位于南方的太真皇朝,位于东边,邻近北玄的灼阴皇朝,除此之外,便是西南方的奇山王朝以及西方的天璇皇朝。
几大天朝中,属灼阴兵力最强,虽然领土还不及奇山,但却是其中最难攻破的一个。
而几大朝政正中心,是连接到人族界域外界的苍茫绝脉,长达无尽,也正是从灼阴以及九龙皇朝旁的地域通往外界,所以这两个朝政多少因势所迫,国力相当强横。
当然,崇武风气极盛的还有奇山,因为它的西面是水兽丛生的幻海,除了靠近苍茫有一块万倾方地连接到天璇外,其余便被幻海隔绝了。而它南方,正是当初百国争战时,上古大关失守,被外族侵入的地方,隔断了奇山与太真,其中鱼龙混杂,虽说当时是入侵很快便被几大朝政联兵千百万阻下,但终究是失去了那么一方地域,被当今世人称为“人间乱地”。
李庆不知怎的,便是从苍茫绝脉的一处无名侧脉行出,半路恰恰遇到从人间乱地的宗门出来的晴林岚,结伴围绕着危机重重的绝脉,进入奇山境内。
可以说,从苍茫绝脉中可畅通任何一个朝政,但世上除却那几位当今最强者,或身具大气运者,又有几人能够在此穿越?
李庆的命,他不觉得珍贵,但是却牵绊起至亲来,不得不小心警慎,他的命不是他自己的,只是留下救亲人的,所以,他必须珍惜。
当初遭遇的几个杀身敌人,每每在危机一刻拼命一击,每每在油尽灯枯之时还能爆发出可怕力量,除了祖先信仰,更还有不放弃生存的希望。
官道尽头是一座闭门石关,石关极为巨大,所筑材料也尽是青岗石,尽显沉青之色,且其高竟不低于主城墙多少。
石关旁,便是一处被十几位甲士守护的通文官邸,专门负责办理些许通关之类的事宜。
李庆正是欲往此处。
官邸中有数位官吏,就算堂内无人亦是正襟危坐,可见奇山军纪法令之严。当李庆走近一位半百斑须官吏时,对方一伸手,示意他坐在椅子上,开始进行一些流水程序。
百国争战后,异族涌入,让人类警醒,六大朝政史无前例地开始了一番宏大的行动,做出自古未有壮举,竟将所有江湖散人都记录在案。
当然也有反抗者,如那神秘的小剑山,不愿透露其的一部分宗派隐秘,却是在朝政的重骑践踏下,竟将其从世上不多的几个传承大宗跌落了下来。虽说其中高手如云,可敌千人、万人,但也敌不了数十万训练有素的重骑兵,那玄奇的战阵,进退有序的军队默契,将小剑山连同底蕴毁了大半。
最后虽被小剑山弃山突围,逃亡了去,却也给武者江湖带来了何其巨大的影响。
如惊天霹雳般使得所有人哗然,心生畏惧的同时,也知道如今已不是武散人的天下了。
如此一来,将所有人记录在暗后就更方便了管理。
一切在李庆看来如常,无一丝不同,心中却是有一丝小小的悸动,像是有事发生。
而在他看来普通至极的官吏,此时的双手,正在他看不见的背面极快地打着手势,但脸色却是与平常一般无二。
官邸深处的阴影中,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城主府最近的禁严又多了几分,让几位明事理的人嗅到了不同。
这时,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年轻人正通过这层层布严与探视,将消息传给了眉头紧皱的凌元放。
自认城府不低于任何一位精于心术者,但此刻的他却似忘了喜怒不形于色,被喜色占满了脸庞。
影士有些呆愣,却也不敢多想,出了密室,虽说此时是白天,但隐僻的最高境界,却是能以黑衣在白日亦是如同鬼魅,悄无声息。
“果然不出我所料!”
凌元放自语,眼睛微眯,有一种狐狸的味道。
“能僻开虚空,横行千里。但为何却使他保护的人徒步而行?而且,偏偏在他性命悠关时才施救?”
“看来,那名李庆之人,定会以常法通过此城。”
“但是,我却不知为何‘奉先‘如此重视于他,甚至超出了那资质数百年都难遇的党介玄?”
....
磨蹭了一上午,最后却没有放行。李庆疑惑,虽说当年李家庄被诛杀,资料销毁,但他此时所用的乃是一街头小小登徒子的身份,怎还会如此?
殊不知,此时那极为普通的小混混却撒血于一条暗潮旧胡同中,被耗子所啃食。
而原因,正是李庆述的是他的信籍。凌元放办事一贯小心谨慎,为了将他留下,便要抓住一切机会的同时,清理掉一切阻碍。
登徒子的死,代表其信籍的去除,代表李庆所述不符奇山王朝的政规。自然而然,便以这种黑暗的光明手段将其留下,这就是所谓的心术。
“你无信籍不可务关碟。”
官吏的表演十分到位,他早就收到了此子的画像,如今为了以后的升官发财路,心中已经暗暗发誓,定要将此人留下。
他已经可以想象同邸为官的吏民们是如何地羡慕他了。
果然,当他稍稍抽空一瞥四周时,发现了投来的无数嫉妒眼神。
心中压抑住激动,表演更加卖力。
终于可以日日去寻那青花坊的花魁小娘子了,以前紧巴巴的日子终于到头了,想起那花魁水灵灵的脸蛋,勾魂夺魄的眼神,再与家中那不懂情趣的黄脸婆做比较,心中按耐不住便有一阵燥热。
“咦,你脖子怎么这样红?”
一声疑问将他拉回了现实,认清了情况后,在心中啪啪给了自己脸上几个来回,但神情依旧严肃。
老神自在地对望着自己脖子的青年道:“小小暑热,能奈我何?”
李庆心中一阵惊讶,怎么已经入秋了还会有人中暑,看来奇山官风严明,一定不假。
他以为,眼前这官吏老小子是因公务繁忙,劳累至此的,却不知与真实大相径庭。
“大人可知如何才能入籍?”
李庆不知是何原因,但也不想放弃通关的机会。
终于来了!
官吏心中高呼。咳嗽了几声,道:“你自外地而来,非本朝民众,但也应知本朝军纪武风之崇高。要想尽快入籍,也只有入军这条路了。争取争得军功,才有机会被纳入。”
想到是此子给自己带来的升官途,老官吏说话时也不禁认真思考了这回事,提出自认最行得通的方式。
“好的,非常感谢。”
李庆站起身来,目光转闪几次,抱拳之后走出官邸。
当人声鼎沸若潮水般袭来时,他心中一动,回头深深地望了此邸一眼,随后大步跨入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