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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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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极其简陋破旧的小草屋,在这片山头地间是显得那么孤独,孤独对望远处的繁碌小镇。

草屋后面不远处是乱葬岗,冬天一到,此处的树木都脱下了秋装,光秃秃的,显得死气沉沉。

鸟不鸣,虫不叫,残破的招魂幡点缀在枯坟头,阴风呼啦呼啦地吹响,奏着孤寂的哀乐。

终于,有几人风尘仆仆,面带焦急地经过,夹杂着世俗烟火气与人气,给这片似乎被人遗忘的土地带来了丝生机。可当他们一眼望见草屋时,表情猛地转变,恐惧混杂着厌恶,若避蛇蝎,更加匆匆离去。

今日,也唯有此人才敢走进这处地方,也是这数年来的第一次。

虽然极力掩饰,眉头紧锁的他眼中还是有始终掩盖不了的情绪,与常人一般的厌恶。还有恼怒,怒另外两个老家伙奸诈地将他派至于此,说什么他与这家人的关系不菲,可他却宁愿不要这关系也不愿踏足来此。唉——但事与愿违。

作为小镇的掌权者,他也不得不。

感觉到怀里那折成三角的两张辟邪符还存在,他也稍微安下了心。

“曾小贤侄,可在家吗?”

此时他突然感觉,在官场逢场作戏时的那颗玲珑心失灵了!他笑得很僵硬,又要显得温和一些,真是要他老人家的命。

半晌,没人应。那草屋空洞洞的破烂窗口,仿佛散发着让人汗毛乍立的阴寒气息。他如棕树皮的脸上,一阵青红交错。压制住转身离开的冲动,显尽柔和地扯了扯嘴皮:

“贤侄,可在家吗?”

这时,半掩的门中,那团黑暗才动了动,在他心都快提到嗓子眼时,才吱一声,门开了。

曾义一眼看见自家院子外边,面色不自然的瘦小花甲老者,一身乡老锦制火祥云官服,直接表明了来者的身份。曾义不用问,也知道来人的目的,更知道来人矛盾之极的心绪,与从没有在他家待上过半刻钟往事。

恩,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称作往事不足为奇。

“乡老来找小子,所谓何事?”他很识趣地没自作聪明。虽然知道对方不会移架自己家中,但还是如此作礼客套一番,被其宛言拒绝且说担心自己腿脚不便,就不必迎接后,这才站在门槛外问道。

老者表面上是为曾义着想,但实际如何,只有他自己才知。

余光瞟了一眼曾义后面的房门,模糊地看见了里面那简陋木桌上,破天荒地摆着一个瓶口破损的难看陶罐作为花瓶,其中插着一支有些奄了的冬梅枝。

他疑惑且带心悸地呼出一口气,脸色缓了缓,才正视着曾义这个充满晦气不详的小子。

“你这几日为何没来镇上续职?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说着话,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因为他听闻过这小子今年连续二十余次拜访荣军仪武者被拒的事。想想看,虽说上面有令,尊重这种职业,可一个身染尸气晦气的跛子仵作,谁会愿意让他跟随自己上阵杀敌?哦,也有,听闻那荣军仪中曾耀眼一时的李庆对他印象就不错,可是呢,却在一夜之间被人轰杀得尸骨无存。唔,不信邪,嘿嘿。

还是一身补丁衣衫的曾义顿了顿,皱眉沉吟了一番,声音中有些歉意:

“小子打算,不再做这一行了。”

未料到他这般说道,乡老心中涌起一丝怒气,若非有案子需要他,他又怎会亲自来劝说。可是这小小的、最低层最下贱最晦气的小子竟敢拒绝于他?!谁给他这个胆子的?!

但作为几届乡老的他,修养极好,也没有将怒气发出来,并面露和蔼地道: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我打算放弃这一验尸的行当,去过我想过的生活。”

曾义远眺了一眼,悠悠地应着。

“可是,你义父的技巧和嘱托……”

老者锁紧了眉头。

“这…是我不孝,他日黄泉路上,会向义父磕头谢罪的。”

话语有些感伤,却也摇动不了他的决心,微微叹出一口气。

“可小镇需要你,你怎么会不去?”

渐渐地,乡老说出了丝火气,觉得曾义不去是很不理解不可思议的事。

轻轻瞟过了老者一眼,曾义嘴角微勾,是嘲讽,却不知嘲讽的谁。

“可我真的是不愿去做了。”

“你不愿意?你也只会这个,也只配做这个,你不愿意,今后又如何存活下去?”

乡老的火气腾腾往上冒,表面上为他着想,可语气决不容缓。刚想朝院中踏去,却是在起步之间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幻,收回了步伐。

曾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一些作为,听过话后也没有傲骨志气地反弹发怒,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模样,尽量显得卑微。

“可是我想。”

他强调了这四个字。

“可是我想去寻找另一种生活。”

“你想?”乡老怒极反笑:“你想做什么?将晦气带给别人吗?嘿嘿,好像那曾经欣赏你的李庆,也躲不过这个命运。”

话一出口,他又换了一种口气,委委说道。其语气转变之快,直叫人称老狐狸!

“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念在我与你义父之谊,帮你做媒拉亲也不是不可能,你再考虑考虑罢。”

听过话,曾义沉默了。

见到此状,老者心中冷笑。原来还是色急,哼!亏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你仅有那么一点用处就是在验尸的行当上。

但接下来的话却令他怒不可斥!

“乡老不要再多费口舌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改变。”

“你……”乡老急促地喘息着,嘴唇轻抖:

“你这犊子!牛教三次都知知犁土转弯。你……好生气煞人!”

说着,就取下了自己的锦布帆鞋,给他砸了过去。

这是极其羞辱对方的做法。

可曾义就是曾义,长期的对人卑恭曲膝已经叫他忘记了骨气是什么,将他喂养长大成人的义父,教给他生存之道,却没教给他如何生存。

他沉甸甸地挨了一下,任衣衫上沾满泥土。虽然乡老砸得不疼,可真正痛的,是他的心。

再次看了老者一眼,眼神如湖面荡漾,复杂之至。但他始终默然,转过身后,拖着步子进屋,然后关门。将自己再次锁进了孤独。

乡老认为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他的小院外徘徊,如泼妇咒骂般舒泻心中的火气。他的劲头之足,居然跳过了午饭与晚饭两顿都不觉得饿,大半天不喝水也不觉得渴,不觉得口干舌燥。

但是,那间草屋始终静悄悄的,他又不敢进这院子,只得在外面来回转悠。

可能是觉得没了火气消了,又或者是因为太阳要落山了,一股冷风窜进了他的背心,觉得心头发毛,便起了离开的念头。

这时正当他转身之际,忽见不远处行来一个黑色人影,看样子,竟是直直朝这晦气之地走来。

心生好奇与不知意义的好意,他上前与来人说出了这一件四方皆知的事情。

不过这人并没有什么意外之感,只是向他点了点头,还是目的不变地向那里走去。

“怪哉,怪哉!”

乡老奇怪地看了黑影一眼,摇了摇头,心中叹道:

“年轻人啊,就是不听老人言,小心吃亏在眼前!”

如此沉默着,他又自觉天气凉了些,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那破烂院子一眼,顿时打了个寒颤,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紧了紧衣衫,又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对面那繁华之处疾疾走去。

笃笃笃!

黑衣人影来到小院,敲起了门,发出在傍晚里显得空荡的声音。但主人却好像没有听见。

笃笃!

他又敲了两遍,声音更具穿透力。大有曾义不开门,便不会罢休的劲头。

呼,房间里终是点起了一星烛火,摇摇晃晃。叫人真怕它熄灭了,可它却又貌似很顽强。

吱呀—

木门开启,发出一声在夜间听了会让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

烛火映亮了曾义瘦削的侧脸,跛着足,用异常修长的手罩着烛光不被夜风吹熄,出了房间。遥遥看见院门外的人影,面容模糊看不清。

“您到此处可是要投宿吗?”

话一出口,他就愣了愣。这么多年了,好像还没有人会投宿这里吧,而且就算要投宿,也会选择对面那个小镇。想着,自嘲地摇了摇头,又问道:“可有什么事?”

黑影未语,只是开始走,朝院子里走。曾义皱着眉头看着来人渐渐行到了面前,心中虽有些复杂疑惑,却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倒是这人竟然走进了小院,这让他觉得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强盗,谁脑袋发蒙会看上这里?山匪,不会有人如此不开眼吧,会来打劫这看起来就晦气的地方?

“你……”他的额头快被挤出了川字。可当这微弱的火光照在了来人的脸上后,他的呼吸却是一滞,面露惊讶,且带着不知名的混杂情绪。

因为数天过去了,荣军仪最后一赛也开始了两天,连他也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被人轰杀了。要知道,塞山城有许多权贵都向他抛出过橄榄枝,却被此人一一回绝了,不免会被心高气傲的人怀狠在心,施加狠手。可眼前这人,的的确确是他不错。

“李大人,小人在此见过了。”

他向来人施了施礼。

“怎么,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黑袍人,也就是李庆,他嘴角含笑,略微调侃了一句。因为他已经是斩首第七队的队长,虽还没去任职,但如今放在介子戒中的那张面具与袍子,正是依据。

“请!”

曾义片刻之后稳住了颤抖的心思,恭声道。

房间里更暗,因为有了一个客人,他便多点了一根灯心,稍微奢侈了一下。房间里,也更明亮了些。

看了一眼陶罐中插着的冬梅枝,李庆接过递来的木杯,毫不嫌弃地饮了一口,脸上笑意更浓。

“刚才那老者,好像与你有什么矛盾?”

“只是一些私怨,并无多大的事。”

曾义不露声色地回答。

“你觉得这枝梅如何?”李庆继续问道。

“很漂亮,只可惜被斩断了。”

他原以为李庆会问关于自己能力方面的事,当然,没用的人,人家又怎会要你跟他。却也没料到对方话题跳得如此之快,理了理思绪,依着他的话说道。

“是啊,是很可惜,但是为什么它还会开放?”

李庆的话语中,似乎带有深意。

“这个……”曾义眼睛微亮,看到这冬梅花蕾虽说奄了,但也绽放了起来。这一想间,似是知道了他的意思,却没有说出来。

“你知道了吗?”李庆笑意浓烈,“知道了说出来便是,不要这么婆婆妈妈地。”语气有教训的意味,却没有教训的严厉。

曾义默默想了片刻,这才说道:

“你是鼓励我脱离他们,凭着自己的意愿,坚持自己也是一样吗?”

他把话一说完,就小心翼翼地观察起了李庆的脸色。却见对方笑容渐渐敛下,有化作暴风雨的迹象。暗暗叫苦的同时,也不忘准备在他面前认错。

又见李庆腾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一把抓住曾义有些干枯的头发,重重地往桌上一按。

哐!

木桌剧烈震动,陶罐木杯跳起几寸之高,力道不轻!

将曾义的头提了起来,只见他不解且有惊惧地看着自己,没有顾忌鼻子喷涌如柱的鲜血。

“你这是为何……”

还没说完,又是哐地一声,脑袋被砸在了桌上,比先前的力道更重!

他只觉脑袋眩晕不止,天鼓嗡嗡作响,半天才缓过劲来。目露更加惊惧的情绪。

哐!哐!哐!

李庆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狰狞,连续将曾义的头砸在木桌上。似乎根本没有在乎他的死活,没有丝毫留情。

喀嚓!

也许是曾义的头太硬了,也许是木桌朽了,十数次后,木桌尖叫一声,被砸碎开来。陶罐木杯哗啦一声尽数掉在了地上。

曾义眼珠翻白,血污染满了大半张脸,嘴唇在牙齿与木桌亲密接触下蹭破了,牙齿也被砸断了几颗,混合着血块吐出,浑身微微颤着。

“还没明白吗?”

李庆一声耻笑,对他很是失望,如丢死狗般将其丢在地上,把那枝冬梅拾了起来。

“你不配跟着我!”

不屑地丢下这一句话后,他转身走了出去。

呜—听到这句话,爬在地上的曾义闷吼。此话就像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刚才他畏于李庆,没敢反抗的双手,在此刻也猛地握成了拳,骨头泛白,青筋显露!

啊!他抬起了头,两眼角有不易看出的晶莹,大吼一声,从地上站起,借势捡起了一块陶片,向李庆的背心刺去。

虽然他是个跛子,但他现在的速度,就是大多数跛子中的最快!

可当真的要刺中李庆时,他却犹豫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顿,李庆忽然转身侧踢,砰地一声,毫不费力地将他踢飞出去。

滚了两圈,曾义如马虾般弓着身子,面色涨红。

李庆啧啧咂嘴,俯视着曾义,讥讽道:“你太弱了!”

曾义狼狈地爬了起来,用力地握着陶片,手中溢出了血迹,悲吼一声再次冲向了李庆。

“弱!弱!弱!”

连续地,李庆将之踢飞出去,他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唔—曾义不住地哀泣了起来,“我要杀了你!”他狠狠地盯着李庆,眸子充血赤红,脸上血污狰狞,宁知不可为便要与事为!他又扑了上去!

砰砰砰!

一时间,拳脚入肉声响起一片,曾义身体不断飞出,又不断地冲了上去。

直到最后一脚,踢掉了他半条性命!

躺在地上,他睁圆了眸子,无神地注视着夜中,身体又痛又类,接连抽搐,想动弹也动弹不了了。好伤心好难过,记忆里的,快乐的悲哀的,一切都要随风去了……泪水横着流下,滴在了地上。

李庆沉默地看着他,将手中梅枝顺手插在了泥地上,一边离开一边吟着曲儿。

“孰花可凭枝丫盛,孰可知人心底深;风风雪雪天地中,有何可阻此枝丰……”

他没有停顿,身影渐渐没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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