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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第二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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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甲旗本密致:

敕兵潜境绕瘴翻岭绝路,入牙口洼。军者疲堪,斥侯清道,行至山头以作防。血屠匪人当道四方伏,困至我军栈路口。敌军莫约二千众,绕鬼指铁手之眼下藏。期间百次跨山腰,其以逸待劳未可知,三方有约煞其事!

西南门致。”

信中内容如上,概括行军路线及敌我军况,并且将血屠、铁手、鬼指三方可能有盟约的猜想一并道出。

“此信可为真多少?”

北门脸色难看,却也没有义气用事。那三百军杖的确打得物有所值。

“十分之五六!”

仇肖鹤将红纹黑底,刻有张狂猛兽毕露尖牙的令箭收起,眼皮微搭,道:

“南门杀顾全大局,信封绝不会将战事之紧一并写上,以露求援之暗意。但他们都还剩着些人确是事实。只怕是血屠故意为此,以引大鱼上勾。”

信中真意竟被他想到个十之**,却将南门杀多半殒命的消息藏在了心头。

“那么,此事该如何决断?”

北门领兵打仗心思一根筋,并没有多想这其中大人故意毗漏的地方,急切一如既往。

仇肖鹤沉吟了起来。正想宛言以劝放弃此事,亭内八百人全军出动,也只是在两千匪寇只多不少的牙口洼中去送死时。大堂门外突然骚乱起来。

难道有敌袭?!

两人逆手抽刀奔了出去。

李庆等人武力之强,早已察觉到了异样,手中武器一度抓住,两步跨了出去,却只见四处奔跑的甲士并无杀戮之意,只是披甲挎刀立定于习武场拜将台前。几百人不多不少,穿着军甲,却也黑压压地一片。

心生猎奇,伫立在旁石廊上。

仇肖鹤见状收刀,浑浊却有精光的眸子一眯。迎着诸将目光,带着北门,走上了三尺石台。

空!哗啦啦—

习武场溅起一阵灰尘,有覆盖了全体跪在地上军士的趋势。

仇肖鹤静默,眼睛一闭。

领头的一名魁梧大汉,抬起头来,面廓粗旷,眉骨颊骨突出,刺手发青的胡茬两颊抹过。

“大人莫怪,我等已经知晓!”

他声音低沉,虎目眸光闪动。其余将士,也在这一言间,抬起头来。

仇肖鹤胸腔气息一转,从鼻中呼出,似是将多年支撑自己的那股气也一并呼出了。他睁眼,昏黄的眼眸中精光无踪,唯余老者暮年。

心中猜测已经证实,那血屠寨欲乱亭部军心,又何止只派一人独往。料想,当他发现那血屠子时,剩余的潜入者,就已经将信中内容散播出去了。

“你等可知,散布消息者乃血屠寨众!“

“属下知晓!”

这汉子答道。手一挥,黑压压的军士间,让出一条空道。

四名甲士,抬着两名气息已绝的裸背者,放到拜将台前来。蛟首狮身蟒尾的刺青反射出耀眼妖华。

瞥了一眼两具死尸,嘴唇早已乌黑,中毒时间已久。

看来,在场甲士早已发现,却没有往上秉报,心思熟虑,已是了然。再劝已不见效。

“你等可知,违抗军令乃是斩头大罪,后辈三代不可为官为仕?!”

他的话语,冷冽严厉,似乎丝毫不念属下旧情而留情。

“石娃子!你这是要气煞大人吗?违抗军令者,奇山不容,后世尽遭唾弃!”

有年老者,见此也是知晓,未曾下跪,围在习武场周边。他们心智成熟老练,有国事大局之念,知忠义难两全,却还是选择大忠王庭!没有国家,小家小户怎得安宁?!

其中一位气极面涨,指着粗旷大汉唾沫横飞。

粗旷大汉头不偏,目不斜,定定地盯着拜将台前四大忠字诀。

忠国,忠王,忠士,忠家。

忠于家庭排在末尾,忠于将帅排在第三。

可,他并没有读过多少书,当初那老秀才也遭过自己不少揍。大斥自己此生定无所成。连尊师重道都不能,谈何抱负于家国?

以至于他负气参军,撇开了那终年只知买醉的酒鬼老男人,虽然是他养育了自己成年,但对于一个气走了母亲的男人而言,又有何亲情可言?

名字叫作石娃子的他,想得很简单,参军立功锦衣还乡。家中乡里乡亲还不羡慕死啊,家中嫁了女娃子的还不后悔死啊。但这终归是理想,谈不上现实。真正到了部队中,他才知道有多难,这年头军功与人相比就是肉少狼多,大只点的狼贪婪,吃了大头还想吃小头的,从上层一直分到自己时,哪有什么军功见到,连气味都不曾闻到过。

也是一老卒醉酒时道出的一番窝心言语,才彻底唤醒了梦虫的他,说:“男人窝在家里能成什么大器,没有四处闯荡的劲头,难道等着军功,等着富贵自己来找你?嘿嘿,得了吧,现如今,谁不妄自狂傲,有了点地位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了。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拍了拍石娃子的肩头,道:“男人的志向不在尽头,没有尽头!年轻人还是把心思放远点好。”

一辈子大字不识几个的他终是憋出了几句半文不驺的经验之谈,看见似是入定思考的石娃子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自顾自钻进了有脚臭的军帐里。

可第二天一早的事情却让这老卒骇得亡魂皆冒,石娃子竟然趁夜跑了,被巡夜军士逮住,押送到了将军帐中准备处置。

这可吓坏了他,心中暗骂自己喝酒失言,恨不得给自己两大蒲掌。他大半辈子没做过什么大坏事,顶多调戏一下独行小娘皮。心肠不好也不坏,总要看看那少了一根筋的娃子到底受了什么处罚,确定不是大事,心安理得后才吃得下饭。

但闻其中交好甲士所谓的严重性,让他忍不住两眼发花。急切地跑去时,却只见一年轻地有些过分的旗本,将石娃子带走了,那旗本是长发个俊哥儿,显眼的是鼻梁上那横贯两颊的疤痕。

事后才知,那旗本是边塞第二亭的人,不知石娃子交了什么好运,用刑时遇上了他,给提携到了边军去。

别人说得醋意大发,唯有他才略知边军的真正残酷,见石娃子跟着去了,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佩服……

而石娃子这个莽汉,跟着西门入了亭,此生唯一认识的句子便是当初后者在拜将台前告诉他的这八字。

也没想到,那此生可能再也无法见到的,他从不承认的父亲,会跑来给他送行。在他没有什么弯弯肠子的心中,从那时开始,西门,就是他的恩人。

而如今,西门被困,他怎能不去?!

他身旁同样跪着的人,谁没有或多或少的必去的理由?

想着,他双手举起,将自己的头盔摘了下来,用膝盖走了两步,将其放在拜将台下。

随后,重重地朝石子铺成的地面磕了三头,将头抵在地面。

周围人,有样学样,同样如此。

“我不知这样会对王庭造成多大的影响,我只知道,没有了西门旗本,就没有今天的我。”

说完,他自顾自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眯着眼,气质大减的仇大人一眼,拨开人群,离开习武场,领了铁矛,牵马上马,头也不回地策马狂奔了出去。

“南门杀大人,曾救过我一命。”

又是一人,如此说过后,策马出了第二亭。

“xx是我生死之交……”

围在习武场的老兵老卒,无一没有见过百态。看到一直以来都是以铁血著称的仇肖鹤摇摇欲坠,不免心生悲愤。却并没有阻拦这些后辈们的离开。最后,整个习武场,加上伙夫马夫,就只余下不过两百人。

“北门,你也去吧。”

仇肖鹤睁开眼睛,看着情绪不定的北门,僵硬地笑了笑。无力地尽显老人的迟暮。

“大人,北门不忠,此事过后,定然提头来见!”

北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九头,三头敬过错,三头敬如父的仇大人,三头敬上司!

他也驾马出去了……

“大人!”

老卒们悲愤异常。

仇肖鹤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如此,深吸一口气,淡淡道:

“王都万里加急,命令我等必须守住第二战亭两日时间。”

“乱地异族,妄想摸清我朝实力。两百年过去了,当初损失的元气是否恢复,我等不会多言。但是,若有心思胆敢从此过去,定叫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原来,血屠铁手鬼指三乱密谋不是偶然,昨日王都密令,有异族潜入王庭,欲窃取朝政机密,为乱地异族势力以作打算,被发现暴露之后,向第二亭方向逃来。追兵围剿,还需时日。虽然人间乱地真正的幕后不会明目张胆地插手,但也定会操控其它势力来此接应。而接应前必需拔掉的第一个关卡,便是第二亭!

“大人,为何不告诉北门等人,这么一来,我们的胜算就会大很多啊!”

老卒们不解。

“我不想再错了啊!”

仇肖鹤轻叹,在石娃子说话的一刻,他想通了。

“如今,只有我们老弱两百人,难道就不能守住第二亭吗?!”

他突然吼道。

“怎么会,我们一定不能让那些连人的不是的畜生看扁了!”

“老刀已生锈,我还要去打磨打磨。他娘的,好久没有见血了!”

……

诸将士,甚至是伙夫,尽都骂骂咧咧,不能怕了,操他娘的异族的卵蛋!

即使明知敌势强大,不可能有活命。

回过头来,仇肖鹤看着面露肃穆的斩首七队的五人。

“仇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李庆庄重地抱了抱拳。

“李伍长,斩首之事,还需你等尽力啊。”

“分内之事,岂能不力!”

“只是,明日你还要去塞山城报道。”

“快马加鞭,一日即回!”

李庆不是鲁莽之人,但也不是毫无血性之人。仇肖鹤所为,一切都看见眼里,他也开始对第二亭产生了感情,能尽力的,怎能不帮?!况且,敌人还是人族的公敌!

白湖、云贺、帝听三人,肃然起敬。他们的家族在王都数一数二,却又有几次见识到如此有血有肉的情势。自然垂下的手,捏起了拳头。

“四位兄弟,劳烦先行潜入敌营,我去去塞山就回。”

李庆又是向身旁四人抱拳。看了曾义一眼,对方摇头,不碍事。

白湖等人回礼,铿锵道:“竭尽所能!”

有时候,男人的友谊更为单纯,仅是一两句肺腑之言,仅是一两下义气之作,成为好友,不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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