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你被录用了
深深呼出一口气，我无法否认，这场面试，是极凶险的。如同赤手空拳去跟手拿砍刀的流氓干架，一不小心就得挨刀子。
楚林林重新拿起那一踏简历，细细翻了一遍，开口道：“孙剑唐，你之前做的是酒吧调酒师，而且收入不菲，能说说为什么要来做一个月薪三千的助理吗？”
“我觉得人应该踏实点，做助理能让我多积累点工作经验。”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男人笑着回答。
楚林林继续翻出一张简历，说：“杨花蓉，你之前在FL做行政不很好吗，为什么转做助理？”
“我需要更大的发展空间，那家小公司并不能满足我。而且我觉得行政与助理，许多地方是共通的，所以我相信，我能很快适应这个职位，并做的很好。”一个短发美女起身答道，满脸洋溢着自信的微笑。
楚林林依旧面无表情，继续抽出一张简历：“华建军，你已经做到销售主任，为什么想要改行？”
“我更擅长管理，销售只是其中一部分，我想，我可以从助理做起，在一家大公司稳固发展。”
十来分钟，楚林林几乎翻出来所有人的简历，一一问了个问题。最后终于抽到了我的，一看之下，眉头大皱：“于安乐，你没看清楚招聘要求吗？”
我轻轻叹息一声，站起身说：“看清楚了，那份网上投的简历，实在逼不得已。我作假了，抱歉。”
“为什么逼不得已？”楚林林问。
“我需要一个机会。”我看着她，重复了很多次曾经面试时说的话。
“你不觉得你在以卵击石吗？”如期而来的反问。
“我知道。”我吸了口气，继续说，“可是，我没得选。”
“对学历的要求，只是HR刷选中的必要手段，我并不在乎。”楚林林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谢谢。”我松了口气，心里对这个女人多了一丝好感。
“但是规矩还在，针对你的不诚实，我会扣除面试分数。”
“……”
又问了几个问题，楚林林站起了身，指着早已点开的投影仪，说：“接下来，请大家看一段视频。”说着，点开了桌案上的电脑，光聚投影仪打在了一方大白布上。
入眼是熟悉的大厦，雷雨滚滚，映入眼帘的，是许多张面孔，被剪辑了下来，我看了看，才发现有许多正坐在这里。
又看了几分钟，才算明白过来，原来，这段视频全是面试者自进入大厦后，所有的言行拍摄，看视角，应该是大厦内的摄像头录下来的。
原来，楚林林一直埋头于手上的平板电脑里，并不是玩游戏、看A片，这女人完全是在欣赏每一个应征者的发骚德性啊！这算偷窥吗？这算侵权吗？上帝都不知道啊，这女人还有这种嗜好！我靠！
继续看了十来分钟，我看到了自己，从进门与保安的几句对话，到任小康洒了咖啡在我身上，再到一起抽烟……所有细节全被剪辑了下来。
我暗暗咂舌，这女人，该不会来一句“抽烟的都出去”吧？
稳住心神，继续观看，宽大的屏幕上，出现很多很多面试者的录像剪辑，看着看着，我慢慢察觉有点不对头，每一个面试者出现后，一脸痞气的任小康，都会很巧合的出现在他们身旁，很巧合的洒咖啡，很巧合的没话找话……
“你这个叛徒！”我醒悟过来，踢了边上的任小康一脚，咬牙，“说！你到底什么身份？”
“间谍！”任小康甩了甩满头花毛，得意的吐出俩字儿。
“我***大爷！无间道啊！”我气一堵，滚回了肺里。
这个痞子冲我挤挤眼，笑道：“哥们儿可没说你坏话呀……我发四！”
“……”
我这边正无语中，前面楚林林却发话了，毫无起伏的语气：“我们择人的标准很高，所以，对应聘者的心理、言语、素养、行为习惯等各方面会多做了解。当然，这份视频，只是提供一个参考数据，马上就会被删掉。”
“……”底下一片抽气声。
以我如此经得住凌虐的强大内心，此时也有点梗塞的感觉。这楚氏集团，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想集结一票合格的杀手，去洗劫白宫？
正纵极想象时，只见楚林林点着鼠标，一张张截图就出来了。她指着其中一张，开口说：“李明辉，那个时候，你为什么撞了那位大伯后，转身就走呢？”
被叫做李明辉的男人面红耳赤，呐呐无语。没等他回答，楚林林又翻出一张截图，放大后，说：“钱小丽，你用过的纸巾，能丢进垃圾篓里吗？”
一个女孩儿低下了头。
“王敏，你抠鼻孔后，应该洗手……”
“……”
“周鳞波，那口唾沫飞出两米了吗？”
“……”
“马天羽，你对着镜子弄发型的时候，能先把水龙头关掉吗？”
“……”
“欧阳宇鹏，被洒了咖啡，就可以胡乱讽刺人吗？你的素质，果然就值那件衬衣的钱。”
“……”
“对了，那个谁，口香糖吃完能粘在盆栽上吗？”
“……”
“赵飞，你说你哥们儿在这个公司，能告诉我是谁吗？”
“……”
“孙剑唐，你说你是来猎艳猎yan的，猎谁呢？”
“……”
“蒋倩倩，你混日子的技能又升级了是吧？”
“……”
楚林林劈头盖脸，接连指出无数瑕疵，所有人纷纷躺枪，包括我，楚林林指着我抽烟的画面，讽刺味十足：“极品于家卷烟，纯手工制作……能分享下你们于家的制烟过程吗？”
“……”
“破纪录，火坑里有玉米，你要跳是吧？”
“……”
“……于安乐，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最糟糕的应聘者！”一通批判，这个女人下了个结论。
“……”
宽敞的面试厅，此时一片沉默，没有人起来反驳，安静的能听见楚林林点击鼠标的声响。
楚林林扫视一圈，最后将画面拉到了那条走廊里。一位大妈搬着个大箱子，跌跌撞撞的迎头朝着一群正往六楼赶的面试者们栽倒过去，惊呼声中，所有人往两旁退开，直到镜头里伸出一只手，扶住了那位大妈……清晰的音频响起：“哎呀小伙子，亏的你咯，谢谢谢谢……”
“你这东西要搬哪儿去啊？”
“电梯口，俺要搬下楼去。”
“阿姨啊，这么重的东西你以后少折腾，闪了腰要打针的知道吗？”
“……”
视频里，一个帅气的男人笑了笑，画面就此定格。
死死的沉寂中，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我想问大家的是……”楚林林顿了顿，继续道：“你们能做到吗？”
“……”
“你们敢厚着脸皮，穿着这样土鳖至极的衣服来面试吗？”
“……”
这是在骂我吗？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凶呢！
“你们会从垃圾篓里，捡回自己的简历吗？”楚林林冷冰冰的声音响彻整个面试厅，“你们敢在学历不够的情况下，找虐一样竞争高不可攀的职位吗？”
“……”
“你们在看到要摔倒的老人时，想也不想，就会伸一把手去扶吗？”
“……”
“不错，我今天见到了最糟糕、最找死的应聘者……”楚林林关了电脑，看向了我，“也是我见过最成功的应征者！”
在楚林林轻轻的一声叹息中，我知道，这次面试，过关斩将，头破血流之后，我终于稳稳度过。
“于安乐，你被录用了。”简短的话，从楚林林嘴里飘了出来，如轻风，如斜雨，“我叫楚林林，楚氏集团总经，以后你就是我的助理。”
我喉咙微微发堵，在楚林林望着我微微一笑时，一瞬间，堵厉害起来，心绪在此时忽然澎湃，曾经种种，数不出多少辛酸。若能质化，一分分堆积起来，都够我一年的饭量。
“我叫于安乐。”我轻轻地吐出这么一句话，脸上挂着笑，低下头，长发遮住了我的眼睛，眼泪却控制不住，哗啦啦滚落，如同窗外的暴雨，激烈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