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特别的邻居
暴雨后的空气,格外新鲜。即便繁华喧嚣如苏城,也仿佛被洗尽纤尘,变得清爽明丽起来。傍晚的云层似被抹上胭脂,红艳艳的云彩,燃烧到了天际尽头。大自然的美,宛如一幅跳动的画卷。
一场惊心动魄、险之又险的面试后,回到小窝已是六点。
若按时节推算,早已进入秋天。只是多年累积的懒惰,使得夏天还赖着不走。想是眷恋着街边烧烤摊上的美味儿,又或者是没看够短裤丝袜、乳沟翘股的美人儿。所以六点的时候,浴火高涨的夏天,那双眼珠子,依旧睁得贼亮。
带着狗狗去街上吃了份快餐,在小白流着哈喇望着边上一个小姑娘啃大排时,我感觉它跟我一样,没有吃饱。于是破例又叫了一份,狠狠的咬下一大口肉,自己吞了,剩下的拌了碗米饭,给了撒欢的小白。你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大方,没别的原因,今天我心情好。
饱餐一顿,我和狗狗都很满意。在小白舔着舌头回味时,我已经抽完了一根烟。出了快餐店,跨上小毛驴,带着小白去太湖兜了圈风。
如果是一年前的小白,它一定会安安分分的窝在前座,可自从有一次,它发现蹲在后座视线更宽更好、像素更清晰明亮时,就再没正眼瞧过一回原本落脚的小踏板。
回窝儿时已经八点,隔壁大爷一边唱着“大河向东流啊厕所的臭味熏死牛啊”,一边进了卫生间冲凉。房里大妈正点着蚊香,口里嚷着“蚊子蚊子都快走吧我放毒啦一会儿死了别怪我没打招呼阿弥……”,话没说完,劈手一巴掌扇在了自己大腿上,嘴里接着完整那句话“……阿弥阿弥陀佛”。
天生的一对活宝!有时候我很疑惑,这两人,需要多深的缘分,才能结为夫妻啊,三辈子也修不到的姻缘啊!
“大妈啊,你这样杀生,是在犯罪啊!”路过她门边时,我打趣儿了一句。
“哟!于小炒,回来啦!”大妈张嘴就笑,“找到工作了?”
“找到了,而且准备长期干下去。”我挑了下帅气的眉,“大妈啊,你要改口了现在,别叫我于小炒,我现在不会再失业了。”
“你确定?”大妈很怀疑的问了一句。
“汪!”小白替我回答了。
正要拿钥匙开门时,旁边传来一阵歌声:“小嘛小二郎呀,背着书包上学堂呀,不怕太阳晒呀,也不……”
“哎哟喂,囡囝又发疯了,老头子啊!你没给她吃药吗?”大妈对着厕所吼了一声,赶紧拉住正要去“上学堂”的女人。连哄带劝,拉回了屋子里,拧开罐子倒出几粒药丸,塞进那女人的嘴里,说:“乖囡囝,吃糖吃糖,甜甜的哟……”
正喂着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扒着大妈裤管儿,嘴里哭开了:“我也要,我也要,吃糖糖吃糖糖……”
“亲爱的,你跟我飞,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亲爱的,你张张嘴,吃着糖啊流口水……”
“……”
我摇摇头,招呼小白自个儿去玩后,进了房间。
这一家四口,是个很特别的家庭。都是外来苏城打工的。大爷在工地搬砖,做着散活儿。大妈除了照顾一家子生活,还在附近的一家小工厂做清洁工。这一家四口收入水平,按说温饱足够,可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
或许是大爷和大妈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又或许是上帝这老不死闲的蛋疼故意捉弄,他们最小的一个女儿,那个叫做囡囝的女人,自小就有着轻微的智障。
照说,这智力高低,人和人总是有差别的,只要悬殊不大,都算正常。
一开始,这个女人勉强算是正常的。可是后来出门打工,不久后,便如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恋爱缠绵,互许终生,同居怀孕,若按情节推演,两人该是到了结婚的时候了。
只是,逆袭的事儿,不止**丝会玩,上帝也会干。眼看婚事在即,瓜熟蒂落。然而,一步一步的,上帝拨弄着棋子,玩起了苍生。
悲剧紧跟着上演,也许是处的久了,总会生出激情后的厌倦,也许是男友发现了她脑子存在问题,于是一夜间不告而别,再无讯息。而那时,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已有七个月大,再不能学着一些犯错误后的年轻女生,去做人流,继续发光发热造福禽兽。无奈只得生下孩子。
而那个女人,也在失去男友后,变得无常起来,时不时就大笑大哭、扭捏作态、行为反常,且时间越久,病情越重,终于跻身“智障”大圈。
二老不忍女儿余生囹圄,想尽办法,花光积蓄,为她治病。几年下来,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亲戚朋友,亲生儿女,也相继冷漠。老夫妻俩却犟的很,从未给囡囝停药,没钱就挣,脏活苦活累活儿,什么都干。所挣的钱,大半被用来买药治病。
生活由此清苦下来,一家四口,挤在一间不足十五平的小房子里,吃喝拉撒睡全在里面,偶尔瞥见杂乱拥挤的屋内,惨不忍睹。尤其是夏天,屋子里闷热,骚味、烟味、汗味、油烟味、屎尿味……齐齐冲出,经过时一个不留神,稍稍吸进一丝儿,准能熏死你。
时光荏苒,晃眼已经五个年头,大妈依旧照顾着一家老小,除了看顾没吃药就发疯的女儿外,还拉扯着一个出生就没爹的小外甥。那女人平时蓬头散发、人鬼不分也就罢了,偏偏那个小男孩都五岁了,还没去上学,整天眼泪鼻涕,脏兮兮的在地上打滚,有时还会跑到厕所,趴在马桶边玩水,手指头会放进嘴里吸允……?
看着可怜,闲时我会教教那个小男孩认字数数,偶尔给几颗糖果。只是这小鬼,吃东西来劲,跟他说别的,他只会笑,傻笑。有时会粘着我要糖吃,赖在我屋子里不出去,有时会追着小白玩,小白总会发疯一样逃开,而他就会乐呵呵笑,就地一滚,玩起了转圈圈。?
起初我是不知道这些事的,然而邻居间的相互八卦,总难以避免,窃窃私语,有时或多或少,总会钻进你耳里,积少成多,对这番来龙去脉,自然就清楚了。
有时我会怀疑,是那女人的名字取的不好,叫什么不行,非要叫囡囝?无论读音还是字形,都是极差的存在。
左边一张口,关住了女儿;右边一张口,关住了儿子。女儿疯,外甥痴,正符合现下的情形。
正思绪万千时,小小鬼串了出来,这次它装模作样了老半天,才开口说:“好人的命儿,一般都是很惨滴,电影里也这么演哦,看那大爷啊,勤勤恳恳一辈子呢,到头来还要搬砖头……”
“你想说什么?”小天使从一旁冒出,冷眼看着对头。
“没什么。”小小鬼伸出手,摇了摇小指头,十分认真样子,“我只想于安乐,做个坏人。”
“找死!”小天使冷喝一声,一拳打在了小鬼脸上。
“草!”小小鬼怒了,挥爪就撕。
“……”
“……”
一番激烈的掐架后,两个小鬼都歇菜了,各自溜回了老窝。
我摇摇头,冲门口叫了声小白,抱着摇头摆尾跑来的大白狗,进了卫生间。拿了药皂开始给它洗澡。
小白很喜欢洗澡,见着水龙头就撒欢,洗到兴奋时,会抖毛洒水,接着还会舔我的手表示感谢。
洗完澡后,又给它吹干了身子,这才放下它,嘱咐一句:“干净了,去睡觉。”我一指墙角边的小窝,小白就会乖乖走过去,卧下身子。并且在我教了好多天后,它已经学会用爪子摁下小电扇的插电板开关了。
开了电脑,放着歌。又点开楚氏集团的网站看了一边,那条招聘信息还在,只是显示人员已招满。浏览了一会儿页面,再次了解了番这家公司。想着明天就可以去那栋大厦里上班,我就兴奋的睡不着。接连摆了几个**的姿势,玩了几张自拍。
点了盘蚊香,泡了杯茶。静下心来,自学完一节CEP课程后,就去冲了个澡,接着完成了发呆的任务,关了电脑,熄了灯,我才躺上床,玩了会儿斗地主,输光了豆子后,关上手机,准备睡觉。
翻来翻去好久,想这想那。不知过了多久,浑浊的思绪,慢慢的沉了下去,终于睡着了。中途醒了两次,一睁眼就是看时间,在不放心后,设了两个闹铃,这才安心继续睡觉。
早上五点半,在闹钟响起的第一声,我就醒了过来,起床洗漱,抢了大清早起来排毒的大爷的队,溜进了卫生间。
“咋回事儿啊?大爷的队也敢插?”小老头不服气了,在门外使劲嚷嚷。
“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啊,别让我迟,迟到啊……”我刷着牙,含糊应了一声。
“哟呵!还有理儿了?”小老头一把推开了门,挤了进来。
“大爷啊,你能不能等会儿啊?五分钟,五分钟就好!”我漱着口。
“等不了啦!大爷我……我要……”小老头翻开马桶盖儿,拉下裤子,一屁股就坐上去了,“噢!舒……服……”
伴着老头长长的一声叹息,马桶里传出噼里啪啦的闷响,紧跟着,一股浓烈的臭味儿飘了出来。
噗!我飙出一口水,不小心吸入了一丝毒气,感受肺部微微痉挛了起来。邻居了这么久,我的忍耐力,其实已经好多次被逼的做出了突破,只是大爷大妈们太强,时不时就会玩点儿新花样,磨练你的心肝脾肾肺,摧残你的眼耳口鼻味。
我赶紧憋住呼吸,走了出来,顺带还关了门。几步串的老远,这才猛吸一口气,冲着厕所喊了一声:“大爷,你好像没带手纸啊!”
“忘啦!让你大妈送过来!”
“……”
我摇了摇头,拎着脸盆走到了院子里的水龙头下,在墙角边冲了把脸,扣完鼻屎后,又洗了个头。三两下吹的半干,收拾一番,招呼好小白中午去房东家蹭饭后,就呼啦一下出门了,厕所里的大爷施施然出来了,看见我就叼:“好你个混小子,让你叫大妈送擦屁股纸,你溜得倒快!”说着,作势要给我爆栗。
我一步错开,好奇的问:“大妈没给你送手纸吗?”
“送个球!”大爷瞪眼儿了。
“那你怎么出来了?”我感觉到一件很恶心的事儿。
“老子用手指抠的。”
“……”
“怎么着?看样子你很有意见啊……”老头几步走近,抬手就要砸我脑袋。
“俺靠!”我慌忙施展凌波微步,撒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