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焉酸（一）
进门，开灯。江晓仔细地打量着屋内的环境。屋内空荡荡的，一切都很正常，跟她离开前没啥两样。床前那张白色的小方桌上，依旧放着她的笔记本电脑，电脑旁边还摆着一杯没喝完的水。
忽然，有风铃叮叮咚咚地响着。江晓循声而去，快步走到阳台上。
隔壁的阳台上，赫然挂着那天杜子俊用来喊魂的小风铃！小风铃在夜风中不停地旋转。
这时，又传来了敲门声：“姑娘，你忘记关门了。”
江晓走到门口一看，还是刚才那个大妈，手中还多个水杯。
大妈说道：“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进门也不关门，多危险啊。”
“谢谢大妈，不小心忘记了。”江晓连声称谢。
大妈挥挥手，径直走下了楼梯。
江晓反手把门关上了。这时，阳台上的风铃响得更加厉害了。
江晓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就多了个人。却是胡盈抱着小七，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胡盈换了身打扮，栗色的长卷发依旧松松垮垮地披散在肩头，只是头上多了个亮晶晶的镶钻金色发箍，身上则穿了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小碎花及踝长裙，脚上则是一双松糕厚底人字拖，一副看起来要去海边漫步的模样。
江晓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又该出任务了。
小七欢呼一声，兴奋地扑到江晓怀中。江晓只得伸手把他抱住。这货又重了不少！小七这会儿却不是巴掌大小，跟两三个月的中华田园犬的身形差不多。
胡盈皱起了眉头，问道：“小桃花，你这刚才有脏东西来过。”用的是肯定句。
江晓点点头，把刚才发生的事跟胡盈说了。
小七赶紧问道：“小桃花，你有没有受伤？”
江晓摇摇头，道：“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
“看来传言未必是空穴来风啊。”胡盈喃喃说道。
“盈姐，什么传言？”江晓好奇地问道。
胡盈神色越发凌厉，却没有直言：“没什么，不过是些坊间传闻。待我回族中问明族老后再做定论。我先给你这屋子摆个阵法，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闯起来。”
言罢，也不等江晓答应，刷刷地一连捏了几个手诀，又念了几道口诀，也不见得屋内有何变化，胡盈却笑着说道：“可以了。一般的孤魂野鬼是进不来这个屋子的。”
“多谢盈姐。”江晓赶紧道谢。
胡盈伸手捋了捋滑到腮边的长发，说道：“小桃花，不用同我讲这些虚礼。你也知道我的目的。这次你们要找的药材名唤焉酸。这味药在耿去病的妻子方紫芸手中。”
看来方紫芸就是第二个任务NPC吖。
江晓乖乖点头，静待下文。
“你也莫怪我心狠不让你休养，早些制好药丸，你也能少受点罪的，早点解脱。你现在已有安魂木养魂，其实离魂现下对你而言并无大碍。”胡盈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小七尚未痊愈，今次就由我来招魂。你若准备好了，我就开始了？”
江晓点头，应道：“有劳盈姐。”
胡盈先是布了个结界，再念了道口诀，然后同样往空中抛出个小阵，又撒了一把不明物体。
不多会儿，小阵上方便出现了两名女子。年长些的约摸四十岁上下，身上穿着件象牙白苏绣月华锦衫，下着湖蓝翡翠撒花洋绉裙，头上插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年少些的也有二十四五岁，面色蜡黄，脸上犹有泪痕，只穿着件藕荷色双绣缎长衫，身上饰品全无，显得十分素净。
江晓不禁狐疑，怎么招来了两个人？
年长些的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自报家门道：“鼓钟山焉酸芠，见过青丘女帝。”
胡盈不动声色，秀眉挑了挑，道：“你见过我？”
“女帝大婚时，我曾有幸一睹芳容。”焉酸芠说道，又指着年少些的女子介绍道：“这是小女方紫芸。”
胡盈看着方紫芸，问道：“我招的是你女儿的魂，你跟来作甚？可知我族规矩？”
焉酸芠说道：“这是族中秘术，不方便告知，还望女帝见谅。我知您要的是我的内丹，这便奉上。芸儿？”
方紫芸掏出了个长方形刻绘花纹紫檀木盒，双手高举。
胡盈手一挥，那木盒便到了她手中。她打开盒子看了看，说道：“正是此物。你有何要求？”
方紫芸闻言，珠泪盈盈。
焉酸芠叹了口气，说道：“都是这个孽障不争气，被个狐狸精鸠占鹊巢，唯一的儿子还认贼做母，逼得她郁郁而终。想不到我要强了一辈子，却生出个这么软弱的女儿。可怜我如今也不过是一抹残魂，不能手刃仇人！芸儿，为母当强，如今已有报仇雪恨的机会，你要人家怎么帮你？自己说！”
那方紫芸拿衣袖抹了把眼泪，讷讷了半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只求我儿不认青凤为母，再，再唤我一声娘亲。”
焉酸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补充道：“也罢，我来说吧。我女儿嫁给耿去病为妻，半年便有了身孕。这本是喜事，不想那耿去病却去招惹胡义君那一家子，尤其是那个狐狸精青凤。那耿去病以读书为由，搬进他叔叔的房子里，结果胡义君心存不满，半夜变鬼去吓他。”
她叹了口气，又说道：“也是芸儿命中有此劫。那夜她恰巧去给耿去病送鸡汤，耿去病没被吓着，反倒是她被吓得早产，元气大伤，也没了生育能力。不想耿家反倒以她病弱为由，不让她照顾我外孙，倒让那个生不出仔的狐狸精去养！结果我那小外孙被狐狸精养熟了，反倒认那狐狸精为母、胡家做外家，真真气死人了！”
胡盈清咳一声。
焉酸芠反应过来了，赶紧说道：“老身口没遮拦，请女帝恕罪。除却我女儿说的，我还要那耿去病同样没有生育能力，如果能要青凤、胡义君的性命更好！不管事成与否，内丹我都不会取回，也无需立约。”
胡盈笑了：“你倒是乖觉。这单任务我们接下了。请回吧。”
胡盈手一挥，焉酸芠母女瞬间就消失了。
“小桃花，大致任务内容你也知道了。你自己跟小七商量一下，我有事先走一步了。”胡盈说道，没等江晓反应过来，也消失了。
江晓：“……”
好吧，风一样的女王，再见！
江晓把小七放到床上，认命地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耿去病的资料。在所有的《聊斋》篇目中，她只对聂小倩的故事大致有个印象，那还是因为聂小倩和宁采臣的故事被搬到荧幕上比较多。这会儿碰到新的任务对象，只能先查查他们的故事之后再找切入点了。
小七却不甘寂寞，他径直跳到小方桌上，好奇地看着江晓的手指不停敲打键盘后出来的画面。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青凤堪称小妾中的战斗机，简直又是另一个新月格格的化身。正妻的儿子都能认她堂哥做老师，再加上焉酸芠的描述，青凤在耿家的地位绝对不低。让耿去病绝育不算难事，给他下点蓇蓉就可以了。难的是要怎么才能不让方紫芸的儿子认青凤为母。这个任务看样子得在那边待挺久的啊。
“小七，你带蓇蓉了吗？”江晓问道。
“嗯，带了。”小七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只爪子偷偷摸摸地想去触摸键盘。
江晓装作没看见，说道：“我觉得我们穿越的时间定在耿去病遇到青凤之前比较合适。如果他们不曾相遇，那么青凤就不会进耿家，方紫芸的儿子更加不会认得青凤。这样的话，方紫芸的儿子还是由她自己照料，我们也能尽早脱身。”
小七想到上次的遭遇，又收回爪子，沮丧地说道：“你决定就好。我阿娘说了，我现在暂时不能使用法力，凡事都要听你安排。”
江晓听了，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以为她只是个打酱油的小透明，没想到却是刷怪的主力军！
“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到时我们要怎么回来？”江晓急了。
小七不以为然：“阿娘不是给你琅琊虚空镯了么，只要你记得口诀，在心中默念，遇到危险就先回来咯。”
江晓这才放心。她想了想，又问道：“那我的身体也是留在这里吗？还是一起过去。”
“你还是魂穿而已。”小七说道。
“那咱这就出发？早去早回？”江晓询问道。
小七点点头。
江晓关了电脑，抱着小七，躺倒床上，闭上眼睛，心里默念胡盈所教的口诀。不多会儿，江晓只觉得身上轻飘飘的，然后，胸口一沉，腕间一阵剧痛，手一松，眼前立刻换了景象。
这是个荒凉的院子。此时已是月过中天，不过月光依旧很明亮。院内房屋壮丽，却是杂草丛生，好似很久没有人居住。脚下是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面还爬满了苔藓。路旁则是个大水池，池中开满了荷花。池边还种了一圈柳树，树影婆娑，和着夜风，沙沙作响。
江晓看看脚下的宝蓝厚底绣花鞋，再瞅瞅身上的秋香色祥云纹丝绸襦裙和手上的大红灯笼以及放在脚边剔彩寿春楠木食盒，不用想她也知道她多半是已经附身在别人身上，而这个别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绝对是方紫芸！
“小七！小七！”江晓叫道。
没人应她。反倒是有个苍老男声放声大笑：“哈哈哈，狂生耿去病，果然名不虚传！”
过了一会儿，就有颗人头飘了过来，面黑如漆，双目大如牛眼，恶狠狠地瞪着她。
哪怕知道剧情，哪怕知道面前这颗鬼头那不过是胡义君假扮，面对此情此景，江晓仍是惊悸万分，放声尖叫：“啊！有鬼啊！”
尔后，手中的红灯笼变被她直接砸向那颗人头。人头瞬间消失了，只有灯笼哔哔啵啵地燃烧着。江晓忽觉两腿之间，有热流喷涌出。
卧槽，这是来姨妈了？不对，分明是要生娃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