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之杯
黄泉身上染满鲜血的外衣已经被凡间撕开，没法再穿，凡间脱下自己的外套，拍落上面的灰尘，裹在黄泉身上。
初夏的凌晨，天气仍然给人一点寒意。凡迪埃尔把黄泉背在背上，流失了差不多三分之一血液的凡间即使身体健壮也感到吃力。平日以黄泉的体重，对凡间而言不过随手一提，而此时，即使是凡间自己的身体也感到迟钝而沉重，更何况背着一个失去意识的人。
但凡间并不觉得苦累，能带一个活着的黄泉离开，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索拉失去的血液比凡间只多不少，而且索拉的血液及其特别，他必须时刻保持着刚才施加的咒术不会破掉，否则封堵谏山黄泉满身伤口的血液就会从黄泉身上脱落，回到索拉体内。
这种万世难遇的神秘血脉只有索拉一人拥有，乃是他最大的秘密，此时为了救黄泉也顾不得遮掩，唯恐一旦失控，黄泉可能就没有再救回来的机会了，毕竟索拉身上的永恒之血总量不会减少，但凡间去哪里再找人给黄泉输半神血？
“这样不是办法，我现在体内只有一半的血液，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维持咒印需要大量的精力，我恐怕支持不了多长时间。”对他们的处境，索拉并不那么乐观。
“还能挺多久？”
“最多一个月。”
凡间低头沉思，一个一个的方案从他的脑海里过滤，但不管哪一种都缺乏实际操作的可行性，毕竟黄泉这个情况几乎是不可能救活的，现在黄泉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是索拉和凡间从死神那里抢回来的。
“我有个办法，”凡间想到了一种可能，心中还在权衡。索拉也不催他，总要等他想明白了才能决定是不是有机会。索拉相信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哪怕是千难万阻，凡间绝不会放弃黄泉。
“去海加尔，现在就去！”凡间坚定的说道。
索拉一时没能反映过来，东面的海加尔郡？确实是个盛产药材和偏方的地方，也的确有些很神的医生，但是哪个有能力医治这种程度的伤势？
凡间见索拉还没想到原因，笑眼看着索拉说道：“我出生于东方至高之绝顶，沐浴苍天烈阳之辉光……”
“天之杯！”索拉一拍手，恍然大悟。如果是能够破除生命法则逆转生死的天之杯，黄泉一定有救！
凡间和索拉相视而笑，能找到一种救活黄泉的方法比什么都重要。
凡间和索拉相视傻笑的时候，完全没考虑到天之杯所在的地方有多遥远，想要前往天之杯又要经历多少艰险。这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面对黄泉这样的伤势，这世上能有一种东西将她救活，而且这个东西在哪里他们还一清二楚，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哪里还管得上凶险和艰难？
“事不宜迟，先避过围捕，和加兰汇合之后马上出发。”
说走就走，凡间背着黄泉走在前面，索拉跟在后面微微抬着手，防止黄泉从凡间背上滑落。两个人一脚深一脚浅的朝着后山深处走去，避过合围过来的神原冲等人。
蓝瑟和雷澈远远的看着他们离去，在体力完全恢复之前丝毫不敢冲出来阻拦。直到神原冲带着队伍赶来，他们才现身。
神原冲没见到指挥官谏山明心，只见到地上有个血肉模糊的尸体，不知道是要围捕的凶手还是谁。见两个面生的人带着武器走过啦，大喝一声：
“什么人！？”
蓝瑟老实的举起双手，做个放弃抵抗的动作。
“我是首席执政官李尔·德兰纳克的儿子蓝瑟，我们是应对策局长谏山明心的邀请过来助战的。”
“局长人呢？”
“地上的就是……”蓝瑟努了努嘴，指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说道。
“什么！？”樱庭一骑沉不住气，大声问道：“凶手人呢？”
蓝瑟放下了举起的双手，他本意也只是表示没有恶意，并没打算与这些他眼中的杂兵纠缠，也没打算表现的太过客气。
“局长发现杀害前局长谏山辽的正是养女谏山黄泉及其同伙，我们受局长邀请一起将谏山黄泉绳之以法，却不想凶徒谏山黄泉十分狡诈，偷袭局长导致局长丧命。我们杀死了谏山黄泉，却不想她的同伙从前面突破过来将尸体劫走。”
雷瑟早就模拟过可能的情况，回答的滴水不漏，还不忘让黄泉彻底背上污名。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利用手里能用的资源对凡迪埃尔一行人进行围追堵截。
“我不信，这怎么可能？”樱庭一骑单纯正直，毫不掩饰对黄泉的袒护，当场就反驳掉雷瑟的说法。神原冲伸出左手挡在樱庭一骑身前，谁也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冲动起来做傻事。
“既然凶徒已经逃跑，我们分一部分人搜捕，一骑你来带头，我和两位带着局长的尸体一起回本部向城主和执政官大人报告，两位意下如何？”
雷澈不希望他教皇廷的身份曝光，但蓝瑟并没有推辞，爽快的答应下来。雷澈也就放弃了迟疑。神原冲指挥两个天照卫士找个担架抬着谏山明心的尸体，跟着三人一起前往城主府报告。
月色如水，城主府的大厅里已经聚满了人，但凡有资格参与这次事件的人都在大半夜被通知过来共同研讨案情。
以城主越老夫子，首席执政官李尔·德兰纳克和军方将领班宁将军组成的主评审团听取着各方的证言，蓝瑟的身份得到了证实，确实是李尔·德兰纳克的亲子，并非冒充，他的证言在真实性上就受到了信任。
尤其是首席执政官李尔·德兰纳克确认谏山明心跟他说过怀疑黄泉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会特意将蓝瑟召回来帮助明心处理此事。
神原冲和弓冢满月又能够切实的证明当天夜里有两个实力超群的人从正面突破了防线，甩开了追兵。时间上看各方的证词也是能够互相印证的，黄泉弑父杀兄的罪名基本已经板上钉钉了。
随后讨论的内容都是如何将黄泉的同伙绳之以法，应该怎样去部署，期间首席执政官李尔·德兰纳克建议为了尽量减少从裴扬主城抽调过多力量参与追捕，执政院愿意出资雇佣来自佣兵都市圣光城的长生军负责此事。
长生军如雷贯耳，虽然很多事迹并不光彩，但是赫赫威名确实不虚。
这项提案得到了班宁将军的赞同和推动，并且付诸实施。整个事件几乎完全在执政院的主导之下，城主府几乎没什么作为。越老夫子看着下面的表演，只觉得像是一群跳梁小丑。
他不知道这些人说的有几句真几句假，但他认一个死理，谏山黄泉是他亲自挑选的孙媳妇，他清楚谏山黄泉是什么性子，弑父杀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现在人已经死了，他只能扼腕叹息。
城主府和执政院这几年矛盾开始渐渐显露，为了防止裴扬内部的分裂，有些事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黄泉身死，他却连黄泉的名誉都没法保护，越老夫子心中怀着对谏山辽父女深深地歉疚。
“你们说的都很对，但是作为未来保护裴扬安危的盾牌，月读和天照卫队还需要进一步的锻炼和磨合。”越老夫子强睁着浑浊的眼睛说道，“我建议由樱庭一骑带队，从月读和天照中挑选一批精英参与到这次搜捕当中，包括后期的全面搜捕和追击，他们都要全程参与。”
李尔·德兰纳克只用了几秒钟思考就爽快的答应下来。总要给老头子留点念想，尽管首席执政官眼里早就没有这个城主了。
会议很快达成共识，相关的人各自去忙，首席执政官带着幕僚和应声虫离开之后，城主越老夫子单独召见了神原冲和弓冢满月。
“碍事的人都走了，我们详细说说吧。”
知道越老夫子心中明镜，两人也不隐瞒，神原冲详细讲解了当天发生在他身上的情况，讲到凡间等人离奇摆脱了他们的追踪，尤其是将当时的场景几乎一字不落的还原，老头子一拍大腿，
“瞳术！”
“不会有错的，那就是历史上曾经名噪一时的瞳术。瞳术各有不同，大多和血脉挂钩，只有少数直系血脉才有学会的可能，你们说说当时是什么感觉？”越老夫子见多识广，神原冲详细描述了当时的情况，包括他自己的心灵感受以及周围环境发生的变化，什么鸟掉下来啦，动物跑啦之类的。越老夫子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却一时跟他所知的瞳术对不上号。
“对了，我和那个人近距离目光对视了，我记得他眼睛里的花纹图案！”弓冢满月找来纸笔，将心里记忆中的图案画了出来，身为神射手，满月的眼力相当惊人。越老夫子拿过图纸，如遭雷击。
“这是我们裴扬的东西！但这个血脉早已经绝迹，怎么可能出现传人？”
“五千年前方舟舰队来到这片大陆寻找新世界，罗候府上并不很感兴趣，最后只派了一个会瞳术的家仆过来，那个老仆的瞳术确实犀利无比，但是瞳术需要依赖血缘传承，没有相应的血脉是学不会瞳术的。老仆当时是靠魔法篆刻将整个法阵刻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这后果就是老爷子几乎完全失明，想不到直到今天还有人能够使用罗候世家的瞳术。”
这真是……越老夫子一时摸不准他们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人，带走黄泉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思。
“明心身上的伤痕确定是谏山黄泉所为么？”
“千真万确，乱红莲的伤口，我不会看错的。”跟随谏山辽多年的神原冲能够清楚的辨识这项绝技的杀伤效果。
越老夫子听到这个消息只是觉得自己老了，脑子不够用，管不了这些了。小辈的事情交给小辈们自己去操心吧，就是不知道自己那个傻孙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