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仁善
“可罗，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袁宝拔弄着火堆里的木炭。他从街上打听过了，因为龙大年死了，那个自称天龙帮的混混群已经四分五裂了，瘦老二带走了一半的人另立门户，剩下的群龙无首基本上是分崩瓦解了。
也就是说，不会再有人追着把他们捉回去了！
“嗯？”可罗蹲在那里抱着双膝看着火堆出神。去哪儿呢？尤家村没了，他就跟晴歌一起来了城了，可是来了城里才发觉这里虽然大可是他完全没有方向，只能呆在这个城墙角下，跟那些六神无主的难民一样。
生活……
“也许我们可以去找一些工作养活我们自己。”
“去哪找？北城到处都很乱的。”袁宝不是没想过这个方法，只是，还在这城北，他便没有办法安心，毕竟。
“嗯……”可罗为难着，他知道袁宝在担心什么。虽然因为龙大年死了那些混混也散了可是不代表想利用他们的人就不在了。
偷偷看了晴歌一眼，她正看着火堆发呆。晴歌一向沉静，只是这几天完全是在沉默。时不时地就对着一个焦点发起呆来。
“不如我们到南城去吧！”“听说南城有个大善人买了一个废弃的大仓库专门用来帮人和收容无家可归的难民的，也许我们可以去那里。”袁宝不相信什么善人，但他觉得那人既然传得出这样的名声那至少应该不会那么明显地利用他们卖人骗讨之类的。所谓的善恶，只是利用得少和利用得多的不同。
也许，兰儿也不用跟着我们提心吊胆的。
“晴歌姐姐……”
嗯？晴歌回过神来，看见尤可罗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担心。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眼前的可罗，是真正的可罗吗？或者说，是可罗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灵魂？就是在可罗晕倒的时候会醒过来的那个灵魂？是谁？
“没事。那我们到南城去吧。”
“叩叩”
祠堂里还在响着沉重的木鱼声，白子辰轻轻地唤了声：“奶奶，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您出来吃饭吧。”
“把我的素膳端过来就行了。”里面传出苍老的声音，深沉压抑。
白子辰叹了口气，自从奶奶说梦见了姐姐之后就在里面敲了两天的木鱼了，三餐也是在里面解决的，万一出了什么事都没人知道。
白家的老太太白云凡跪在蒲团上，闭目虔诚地诵经。她今年已经81岁了，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也活够了，只希望佛祖有灵，能让她老太婆为白家后人弥补些许罪过。
白子颜已经死了。
白家买下的这个大仓库，原本是城主圈出来要送给一个外国传教士建教堂的地皮，只是那个传教士不知道为什么放了城主鸽子便空置了下来，后来盖成了一个仓库接着就被白家买了。
这个仓库占地面积极广，里面空旷设有二楼可以容下近三百多人。现在，盘据在这里的都是被白家老太太收留的老弱妇孤。
整个大仓库底层最里边还有一间单独隔开的房间，房间向里向后都设置了出口。这里是白老太太为这里的难民安排的一个外科医生的住房兼工作室。
城南的百姓无不赞扬白家的仁善，他们才搬来没几年，便受到城里人的尊敬。再加上白家本身家业繁大，平日交往的也都是些客商政要，白家在南城已经可以说是无人不知的了。
“人在极限的兴奋状态下脑垂体会分泌出一种非常稀少的腺上分泌液，而这种分泌液可以制造出精华的兴奋剂在短时间内最大限度提升人体抵抗力和体能，并能让人一直保持在亢奋的状态下得到超乎想像的能力，甚至是产生传说中的超能力！”
“为了让他们能体验最强烈的兴奋，所以鸦片的作用不可或缺。”
“要是你真把这药研究出来了，那中国崛起也就指日可待了。不过，用这样的方法得到的胜利，你恐怖要被很多人唾骂吧。”
“你有这么爱国吗？”
小房间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专注地看着手里的试验管，轻轻地摇了摇管中的液体，喃喃地做着自己的医研解释，闻言反问了白子辰一句。
一身浅色西装的白子辰靠着桌子站着，脚边是平时那些难民坐着看病的椅子，谁知道刚才坐在那里的人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了呢？白子辰可不愿意去坐那些肮脏的椅子。
“你有这么爱国就不会去做倒卖军火的买卖了。”洛程讽刺道。
“鸦片和人，我都可以提供给你。不过你可记着这药研究出来算我一半。”白子辰不理他的嘲讽，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了起来。“互惠互利而已。”
洛程，是白子辰在一次社交酒会上认识的。职业是医生，曾修学于国外著名的医科大学院。是个医研狂，一次无意中被他撞见了白子辰的地下军火交易，没想到这男人提出的保密条件竟然是协助他研究兴奋药，提供给他医研需要的鸦片和人体。而他所描述的那种兴奋药效也打动了白子辰，既而想到了这个由他奶奶一手建立的仓库难民营。
这里的人都是从四面八方逃避战乱而来的难民，不要说无亲无故了，就是一个比较熟悉的人都不见得有。偶尔消失一两个根本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更何况如果不是他奶奶，这些人随时随地也会死在路边，又有什么差异呢？
“大人的身体很难分泌出腺上液，分泌出来的也很难提取或许是因为大人体质已经开始衰退，细胞活性减小的原因吧。这样子……不知道拿小孩子来试试会怎样？”洛程又开始了近乎狂热的自言自语，一头扎进了那堆实验器材里。
白子辰无语地看着这个医研狂人，要是他奶奶知道自己花钱聘请回来的医生只是个拿活人当医研道具的疯子的话，估计得一口血喷死他。
知道洛程现在也不会再理睬他的了，白子辰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城里，比乡村要大很多很多！街道多，房子多，人也多，甚至是死去人的魂魄，也随时可以看见从街上飘过。
尤可罗一行人走在大街上，一路向人问白家大仓库的方向。
尤可罗紧紧地靠在晴歌身边。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总是会有一两个一脸苍白的家伙撞过来，空洞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瞄他一眼，或者直接冲到他面前用白白的瞳仁对着他！
在乡下，是不会看到那么多的鬼魂的。
游荡在城里的它们大多数都衣着破烂，身形笸箩，容貌倒不会过于慎人，多数都是骨瘦如柴脸色苍白的模样，有些还是小孩子。它们多数都是那样漫无目的地飘荡。尤可罗知道，它们不存在恶念。只要他不表现出来，它们也不会知道他看得见它们。
“走过那个路口就到了！”袁宝招呼了一声，牵着袁兰儿走在最前面。
四个人走过路口一眼便看到了一个诺大的仓库立在眼前。这里是一条老街，街上四处可见旧社会的阁楼老宅，那个大仓库坐落在其中格外地显眼。
仓库的门很宽，一眼可以看见走来走去的人们，门外也或站着或坐着不少的人，还有几个衣着光鲜的男人站在那门口。
袁宝正要走过去，袁兰儿怯怯地拉了他一把：“哥哥，好多人……”袁兰儿毕竟还小，看见那么多人加上之前龙大年那里的遭遇她忍不住就害怕起来了。
袁宝心领神会，拉紧了袁兰儿的手安慰她。“别怕，有哥哥在！哥哥会保护兰儿的！”
晴歌也跟着走了过去。尤可罗犹豫了一下，也跟在了晴歌身后。
“喂，你们要干什么！？”门口那些男人突然喝住了四个人。吓了他们一跳。
袁宝犹豫了两下，大着胆子走了过去，没办法，眼下他是四个人里面最大的。“我们都是从城外的尤家村来的孤儿，听人说这里有人可以收容难民，所以我们想过来……”
那领头说话的男人把四个孩子打量了一番，看没什么可疑也就打算放他们进去了。白少爷虽然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但白家老太太对这些难民的真心关怀，他们还是喜闻乐见的。
“让他们进去吧。”一个声音抢在男人前头开了口。
“少爷！”门外的几个男人纷纷对来人行礼。
白子辰朝着尤可罗四人走了过来，一脸的温和。他躬下身，对着最小的袁兰儿亲切地一笑：“你们饿不饿？仓库里有食堂，一会可以让人带你们过去吃些东西。”
袁兰儿羞怯地躲在袁宝的身后。
“可怜的孩子。你们现在就带他们去吃些东西吧。”白子辰一脸的心疼，对着身后的男人吩咐了一声但转身离开了。
洛程不是想正想用小孩子来做医研吗？正好给他多留几个备用。
“想不到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好人。”袁宝拉着袁兰儿，跟在刚才那个领头男人的身后，小声地对晴歌说。他们现在已经进了大仓库，这里四处都是衣着破落的难民，但许多人脸上都带着一分安心，显然比外面的难民要好得多。
晴歌还是一脸的沉静，面无表情。
倒是旁边的尤可罗听见袁宝的声音暗自摇了摇头。他紧紧地牵着晴歌的手，不着痕迹地靠近在晴歌身边，尽量心无旁骛地跟着。
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