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姐弟
“连臣,连臣!”我着急火燎地用力拍芳庭书房的门,这几天的时间,连臣他除了吃饭睡觉,寸步不离这书房。
当然,如果他愿意天长地久地在里面待下去,于我也没什么干系,但是现今还真的是不得不喊他出来。
因为,方婉她消失了。
房门纹丝不动,我知道他一定在里面,可是房内仍没有任何响动。
“连臣!方婉走了,我估计,她是去了逆水。她保不准是有了轻生的念头,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担心吗?”
敲门敲了好一会都不见他出来,敲得手酸了,我便罢手在书房前的石阶上坐下来。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一般地继续道:“方婉也知道,上一次,你是死在逆水崖。这一次她随着我的司命术回来这里,她说,她想将她的全部心意告诉你。曾经,就是因为她误以为她不说你也会懂得,却因此和你擦身而过。她说这一次,她不再瞻前顾后,不管你接不接受,都要告诉你。”
“但是那日她哭得如此伤心。连臣,你是看到的。如今她去了逆水,估摸她也是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你就真的宁愿这样一直将自己反锁在这个书房里,不闻不问吗?”
哎,难道连臣他真的是颗榆木脑袋?又或者说,方婉千辛万苦只为回来再见她一面,也都只是白费心机,一片枉然?
“我知道有些话方婉定不会和你说,那便由我说给你听。从前她寻遍万水千山,只为找能够救活你的法子。那个时候,终于找到个方法,有人告诉她说,用砂海香能制出生死人肉白骨的一种奇香,返亡魂的奇香。可是,且不论怎么制返魂香,光是制香的材料砂海香就是极难找,为了找它,方婉甚至求遍了她所有的关系,问遍了所有的可能的线索。甚至到最后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只余一缕魂魄如轻烟般的缠绕沉睡在砂海香上。那是她的执念。”
“我不明白你是在纠结于哪一点,可能那些在旁人看来是很容易能看破的事情,在当事的人眼中却始终看不破望不穿。但是连臣,你终归要看明白一点,那就是在从前你死了之后,方婉她本可以就此平淡一生,忘了你忘了连家,逍遥自在地过下去。你说,她为什么要不惜以自己的魂魄相付,只为将那个你唤回?”
轻微的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有脚步轻轻迈出来。我知道连臣定是被我这一席话说得有所触动。
他在我身后两步的地方停下来,叹道:“我倒宁愿,她是和拂衣在一起。”
轻微的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有脚步轻轻迈出来。我知道连臣定是被我这一席话说得有所触动。
他在我身后两步的地方停下来,叹道:“我倒宁愿,她是和拂衣在一起。”
我问:“为什么?”
他犹豫半晌,又吐出几个字:“还有一个原因,从前我一直不敢同她说。其实婉儿,是我的异母姐姐。”
“什么?”我吃惊地看他。原来他这些天犹豫彷徨的,是另有其事?原来方婉的身份,竟不只是连家养女这么简单?
“我也是去年才知道的,去年冬至我在连家本家,一晚进父亲书房找书,才看到婉儿的娘亲给我爹写的书信。婉儿她,是我的亲生姐姐,我怎么能和她在一起?”
按照连家惯例,连家的子女不管多远都要在腊月回家过节,于是这一年的冬至,连臣赶回连家与父母姐妹一同庆祝节日。正巧一日闲着无事,便上书房找找以前买来却没有时间看的话本,他无意间的一翻,却翻出一张夹在书页间的泛着黄的信纸。
信中字里行间大致就是讲方婉是连父的骨肉,瞒了十三年没有说,却不得不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希望能够好好照顾方婉。信尾的落款,赫然就是方母的闺名。
我曾以为连臣只是踌躇于他所隔出的现实梦境,不能接受方婉所讲的未来与所谓死亡。没想到不管是从前连臣的选择默默守候,还是如今的他的犹豫迟疑,都只是因为这一道缠着血缘的锁链。原来他不是不爱,不是不敢爱,而是不能去爱。
“这……”我被这话砸得恍然,但还是极快反应了过来,正色道:“姐姐也好,知己也好,连臣,你若现在再不去逆水,只怕你就再也见不到方婉了。是永远,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闻言他仿佛如梦初醒,举步急急地跨过我身侧,如同一阵风刮过:“管家,管家,快备马。”
不一会就看见连臣快速逐马往外奔的身影。我缓缓起身,顺便拍拍臀上沾上的灰尘。其实我很想潇洒地说一句:“亲生姐弟又如何,爱了便爱了。”但是二十年的传统礼教的耳濡目染下,这样惊世骇俗的理论放在当下还是会被冠上的头衔。酝酿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的感叹:“爱情真是要命。”
不远处,苏凌尘迎面向我的靠在院门上,他垂眸,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圈阴影,他轻声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爱上一个你不能爱的人,这段感情才是最要命的。”就如同他们。
我心底一抽,他这样说话的语气,倒像是在说自己:“如果是你不能爱的人,你又怎么会爱上她呢?”连臣只不过是在爱上了以后才发现那是一个不能爱的人,而你,难道……
他笑了笑,忽然抬起头来看我:“不知道,或许是劫数吧。”若照他这样说的话,我同他认识的这些年的心酸苦涩,便是我的命,是他的劫。如果真的是劫数,那老天爷对我也着实吝啬了些。
一想到从前那些遗憾的事,我的心口就开始不自觉地痛。虽然自我新生以来,对于其他的触觉痛觉一直不太灵敏,可是这从心口丝丝透出来的揪心的感觉,却从离开重华山那时起就深深纠缠着我,挣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