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山区获救
程晓凯在为父母悲痛欲绝的时候,程其凡和董玉洁的自救也进入了近乎艰苦卓绝的阶段。
程其凡背着董玉洁艰难地走在山区的公路上,他用树枝撑着,一步一步向前挪。此刻的他两眼冒花,头晕目眩,思维完全不存在了,只是吃力而机械地一步步在山路上挪动。
实在走不动了,他把董玉洁放下。
他喘着粗气,虚汗顺着额头、脸颊往下流,他用手擦擦,脸上立即又多了几道手印。为了省力,他的手什么都抓,已经快成黑的了。
董玉洁心疼地看着他,帮他擦去脸上的灰。他从早上就开始发烧,根据她的经验,他现在至少在三十九度以上,她虽然是医生,没有药,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次休息时帮他按摩穴位,以此来缓解他的病情。
她让他的靠在自己怀里,为他在印堂穴、迎香穴、风池穴、合谷穴、大椎穴、列缺穴上按摩,两天没有正式吃东西,她也很虚弱,按摩一会手就酸了,她就用指甲在穴位上掐。
程其凡边喘边说:“看来不服老不行,当年我几十里山路没什么感觉,现在不行了。”
董玉洁看看天,太阳已偏西,又看看前面的路,路消失在前面拐弯处,她深深叹了口气说:“我们已经走了大半天了,怎么还看不到公路?”
程其凡安慰地说:“应该快了。说不定拐过前面的那个弯就看到了。”
这话程其凡已经说了十多遍了,他既是鼓励董玉洁,也是鼓励自己。人只有面对希望时,才有支撑下去的力量。
董玉洁忧心地说:“这里不可思议地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我真怕你挺不住。”
程其凡说:“没事,你丈夫可是部队大熔炉里煅造就出来的。天老大,我老二,什么事挺不过去?来,继续前进!”他做出要背董玉洁的样子,可他说话的气息都不匀。
董玉洁推开他的手说:“你扶着我走几步吧。”她看着他由于发烧而发红的脸,现在已经有些发青,心里实在不忍。
程其凡说:“我背你走快点。”
董玉洁苦笑道:“已经快不了多少了。这样,你背五十步,我挪五十步,这样轮流。”
程其凡说:“也行。”
程其凡背起董玉洁,身子不由摇晃了一下,他的体力明显快到极限了。
董玉洁数着:“一、二、三……五十”
当董玉洁数到五十时,程其凡的腿已经软得几乎要跪下去,他强撑住,让董玉洁站稳。
俩人靠在树上休息了一会。
然后,程其凡架着董玉洁的胳膊,董玉洁单腿向前跳,由于程其凡撑她的力量在减弱,她每次跳前面几下都非常痛苦,跳十多步后感觉才能好一些,她咬着牙,尽量不让程其凡看出来,用数数分散着伤痛:“一、二、三……五十”,数到五十时她软软地靠在程其凡身上:“如果有个面包,我一定可以跳到一百。”
程其凡说:“我现在就想睡觉。”
程其凡和董玉洁吃力地向前挪动,步子越来越小。先是背五十步跳五十步,后来背四十步跳四十步,最后是背十步跳十步,体力越来越差,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两个人也越来越吃力。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他们终于拐过了前面那道弯,但呈现在面前的还是看不到尽头的路。
俩人瘫坐在路边,筋疲力尽地对视着,程其凡露出一丝苦笑,董玉洁哭了起来。
他们脸上都因擦汗抹出一道道黑灰,此时谁也无心去擦了。
良久,程其凡把董玉洁抱在怀里:“我们一定能走出去。一定!”他作出侧耳听的样子,听了片刻说:“玉洁,你听,好象有汽车的声音。”
董玉洁注意听了一会:“哪有,你是错觉吧。”
程其凡煞有其事地说:“刚才肯定是汽车的声音,汽车开过去了,所以你听不到了。”
董玉洁有了点信心,她说:“那我们走。”
两个人背几步,走几步,一点一点在山路上移动着。斜阳把他们的身影越拉越长。
傍晚时分,在废县道和省道的交叉路口,一辆商务面包突然慢下来。
车上坐着假期出行的几个年轻人,他们正在说说笑笑。见车慢了,一个穿格子衬衫的小伙子问:“大头,怎么了?”
叫大头的小伙子说:“有个岔路,该走哪边?”
穿格子衬衫的说:“笨蛋,哪条路好走走哪条。”
大头说:“你丫才笨蛋,不看清楚,走错路谁负责。”
一个高个子年轻人摇下车窗打量一下说:“我下车看看。”
高个子走到县道口,不经意间看到了地上的牌子,他拿起来给车上人看:“此路不通”。他把牌子顺手挂在树枝上。
高个子刚上车,大头一踩油门,车向前疾驶而去。
几乎在大头踩下油门的同时,高个子看到了两个跌跌幢幢的影子向前一扑,摔倒在地,他喊了句:“大头慢点。”
大头边开边问:“又怎么啦?”
高个子说:“不开玩笑,刚才那条路上有两个人摔倒,那个女的好象是在呼救。”
格子衬衫说:“这年头还是少管点闲事吧,不要碰到骗子。”
高个子说:“说不定是象我们一样游玩的受伤了。”
格子衬衫说:“那人家不会打110或120,还会等着我们来救。”
高个子想想也是,顿了一下,他有些不服气地又找出了个理由:“万一手机没电了,或这山里没有信号,外出游玩什么事都有可能碰到的。”
格子衬衫说:“如果是车祸受伤的,我们去救,说不定会赖我们的。”
车上一个圆脸女孩子开玩笑地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你昨天还敬香,今天却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格子衬衫做着鬼脸说:“我是怕碰到狼外婆。”
高个子说:“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俘图,我建议回去救人”。
大头说:“算了,我都开出一公里多了。”
车上坐着三男二女,这时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有的说应该回去,有的说还是别管闲事。
高个子说:“我们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同意回去救人的举手。”说着把自己的手高高地举起来。圆脸女孩立即响应,也把手举起来,又一只手举起来。高个子装模作样地数着“一、二、三,大头就看你的了。”
大头猛地刹住车:“回去看看,我们这么多人呢,还怕两个人不成。是好人我们就救,免得回去后后悔。”
面包车调头,向回驶去。
高个子年轻人看到摔倒的正是程其凡夫妻。
他们到最后几乎是一步一步地挪过来的,当看到一辆面包车停在路口时,程其凡只觉得浑身力气用尽,天旋地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董玉洁随他倒下,她虽然也很虚弱,但头脑还十分清醒,她立即撑起身子向前招手呼救,但那辆面包车却忽地开走了,绝望的泪水顺着鼻翼流下。
见程其凡昏迷不醒,董玉洁又急又怕。她用指甲掐程其凡的人中穴,程其凡毫无反应。她不顾一切地向前爬去,她必须要爬到省道,只有爬到省道上才能喊人救程其凡。
董玉洁顾不了受伤的腿了,拼命挣扎着向前爬去。这时。她看到几个年轻人向他们跑过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两句话:“快救救他,快救救他。”
几个年轻人把程其凡夫妻俩抬上车,车快速向前驶去。
面包车离开的第二天,一辆120救护车在中午的艳阳中驶来。
车在路口停下,出租车驾驶员老李从车上下来,他头上缠绕着绷带,手臂上挂着吊瓶。他走近路口的牌子看了看说:“没错,就是这条路。”
老李是在受袭击的第二天上午被救的。一个货车驾驭员停车撒尿,看到草丛中有一个人,吓了一大跳,跳到旁边远远看了一会,然后大着胆子向前凑了几步,见人动都不动,以为是个死人,就打了110报了警。
警察来了一看,见还有气,就赶快送到了永清县医院。
老李是脑震荡,在医院里昏迷了二天多,今天上午才醒过来。等人完全清醒后,他想起程其凡夫妻俩不知怎么样了,就立即告诉了医院。医院说已经是第三天了,人说不定已经不在山上了。但在他的坚持下,还是派出了救护车。
老李怕救护车找不到路,不顾自己还在挂水,执意带路。
救护车沿着山路,一直驶到塌方的地方,也没有看到人。
老李走下车,四处张望了一会,看到了程其凡搭的那个小棚子,他走近看看,发现了一些野栗子皮,他转身对120的医生说:“这可能是那俩人搭的。”
120的医生用脚踩踩野栗子皮说:“人已经走了。我们回去吧。”
老李自言自语地说:“那女的腿受伤了,那男的好象也不舒服,他们是怎么走的?”
救护车往回开,车内老李不甘心地说:“麻烦你们,两边看着点。那个女的腿骨折了,除非有人帮忙,否则走不出去的。说不定他们在路边哪个角落里,我们来的时候没看到。”
车路过那个四方岗亭时,他再次叫了停车,自己举着吊瓶下去看了看,在岗亭边上,他又看到了一堆野栗子皮。他不甘心地四处张望了好一会,才在医生的催促下不情愿地上了救护车。
医生含义不清地说:“你真是个好人。”
老李不自然地笑笑,说:“应该的,应该的。”
其实他心里却在暗暗叫苦,人找不到,自己的那辆车怎么办?光靠保险公司的赔付,自己是买不起一辆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