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家长不看好
罗正和颜慧音这天晚上在各忙各的。
颜慧音快下班的时候接到罗正的电话，罗正说：“今晚有个应酬，不回家吃了。”
颜慧音说：“那我也迟点回家，去看看我们家老太太去。”她说得老太太是她妈妈。
罗正说：“行，别回来太晚。”
颜慧音的妈妈颜老太太今年74岁，是一个很时尚的老太太。她50年代初参军，当时正是抗美援朝时期，参军时听说是要到朝鲜战场去的，但部队走到泰安附近就不走了，休整了一个时期，后来说战争已经结束，再后来她们就被分配到文工团、医院等适合女兵的岗位上，再接下来就动员她们嫁给抗美援朝下来的“最可爱的人”。
那年颜慧音的妈妈才刚满19岁，因歌唱得好被分配到了文工团，在组织的安排下，嫁给了从朝鲜战场下来的父亲。
颜慧音的父亲比母亲大了整整10岁，后来父亲转业到锦江，就在锦江安下了家。
从颜慧音懂事起，妈妈就教她唱歌，后来又教她学习声乐，从电子琴、小提琴，到钢琴，每当她取得好成绩时，妈妈都会为她弹上一曲。颜慧音传承了妈妈的许多优点，60年代是学校文工团的，70年代是市文工团的，后来文工团解散，她以圆润的嗓音和标准的普通话进了市电视台。
90年代初，颜老太太刚退休回家，就被少年宫聘为音乐指导，指导了十多年，两年前才算正式闲下来。
颜慧音父亲去逝后，她曾想接妈妈过来一起住，罗正也赞成，可颜老太太不愿意。她动员了几次，颜老太太说了实话，一是觉得自己身体还可以，不需要人照顾；二是她看不惯罗正东北纯爷门式的霸道。
颜慧音到妈妈家时，颜老太太不在家。让她意外的是，在客厅里，她看到了儿子罗志斌和一个女孩。不用问，这女孩就是罗志斌那个他们不同意的女友。
罗志斌也很意外，他一下从沙发里站起来：“老妈，你怎么来了？”
颜慧音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么就不能来，我来看看我老妈，不象我儿子，回锦江也不回家看看。”
女孩子站在罗志斌旁边怯怯地喊了一声：“阿姨好。”
颜慧音没有理女孩子。
罗志斌说：“妈，这是涵之。你听我解释。”
颜慧音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说：“你们都坐下吧。”
罗志斌说：“妈，我也刚到锦江。我们有个案子跟锦江这边有关，所以最近来得比较多。我回家老爸又生气，所以就到外婆这边来了。”
颜慧音问：“你外婆呢？”
罗志斌说：“出去买东西去了。”
颜慧音转向女孩子：“涵之，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话说得直你别在意。你可能是个好女孩，但是，你不适合进入我们的家庭，我们家长的意见你可能也知道一点，我希望你还是离开志斌吧，女孩子的年龄是经不起熬的。”
涵之一直低着头，这时抬起来说：“阿姨，我知道你和叔叔的想法，但我和志斌是真心相爱的。只要志斌还爱着我，我就一直等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她声音不高，说的却很坚定。她看看罗志斌，不愿他夹在中间为难，就说：“阿姨，我走了。”
罗志斌追到门口：“我送送你。”
涵之把志斌推进来，轻轻带上门走了。
罗志斌有点激动地说：“妈妈，这是我自己的事，请你们不要干涉好不好。”
颜慧音恼火地说：“志斌，我就不明白了，你要长相有长相，要学历有学历，要家庭有家庭，在锦江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为什么偏要选择她。”
罗志斌说：“妈妈你不懂。涵之她真是一个好女孩，她聪明好学，性格温和，最重要的是她理解我，爱我。除了她那个有点污点的爸爸，她真的很好。”
“我没说她不好。”颜慧音责问道：“你就不能找个父母没有污点的吗？这世上除了她就没有好女孩了？”
“我是和涵之结婚，不是她的父母。再说，她爸爸也不是坏人，坐牢真的是因为一次意外，你为什么就不能静下心来听我解释。”
“我不需要听你解释，15年，那是重刑了。能对涵之没有影响？”
“她一岁后就跟她妈妈俩人生活，她父亲对她有什么影响。”
“就是一天都没在一起生活也有影响，那是她父亲。她要真的爱你，就应该离开你。”
“妈妈，你不要逼我，离开涵之我会痛苦一辈子。”
“你想过没有，你如果和她结婚，我和你爸会痛苦一辈子。”
罗志斌沉默了一会，起身为妈妈倒了杯水：“妈妈，我们已经相爱了六年了，我曾经几次提出结婚，她都是说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同意，我说你们一辈子都不会同意的，她说她就等一辈子。妈妈，有几个女孩能做到这样的。”
颜慧音听了罗志斌的话，脸色平和了些：“她当然有她的好处，要不然你能这样迷恋？”
罗志斌恳求地说：“妈妈，你能不能试着了解了解涵之，理解理解你儿子。”
颜慧音劝道：“儿子，就算妈妈了解涵之，理解你。还有你爸爸，他那一关你过得去吗？听妈妈劝，分手吧，你们都会找到自己幸福的。”
罗志斌说：“妈妈，我在许都已经为涵之找好工作。你如果还把你儿子的幸福当回事，你就劝劝老爸。”
这时，颜老太太推门进来了：“什么事，说得这么热闹。”
颜慧音接过颜老太太手里的东西说：“妈，你回来了。”
颜老太太看看客厅：“咦，怎么少了一个。慧音，你把人家赶走了？”
颜慧音把接过来的东西放进厨房：“是她自己走了。”
罗志斌站起来：“外婆，我妈来了就跟人家说‘你不适合进入我们的家庭’，人家能不走吗？”
颜老太太说：“那你还不去追。去吧，外婆跟你老妈谈谈。”
颜慧音抱怨地：“妈，你这算什么事儿啊。合着我跟他爸都是害他。”她冲着罗志斌的背影喊道：“你给我回家。”
罗志斌离开后，颜慧音不满地说：“妈，你也知道那个女孩家里的事，也知道我和罗正的态度，就该帮着我们劝劝志斌，怎么还由着他，还给他提供方便。”
颜老太太看了看灶上炖着的汤差不多了，关了火：“我就这一个外孙，我不想看到他不开心。”
颜慧音说：“妈，你不能这样宠他。这样会害了他的。”
颜老太太说：“我宠你也没害了你，宠他就能害他？”
颜慧音将隔热手套递给颜老太太：“妈，你怎么也越来越不讲理了。我和罗正也不是那种势利的人，只是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心理往往不太健康。”
颜老太太把锅从灶上端下来，放入保温的囤：“我看是你们不太健康，对女孩家里你们了解多少？你坐下，我说给你听。”
颜慧音无可奈何地在沙发上坐下。
颜老太太叹了口气说：“说起来涵之挺不幸的。涵之的父母都是下放到安徽的知青。她妈妈是咱们锦江的，他爸爸是上海的。在那个年代，下放知青的日子是很苦的，你虽然没有下放，但也应该听说了不少。
“日子太苦了，男孩子想找个安慰，女孩子想找个依靠，这样一来二去，涵之的父母就好上了，虽然当时也知道结了婚就调不上来了，但两个人还是结了婚。
“70年代底80年代初大批知青回城，许多结了婚的知青为了调上来离婚了，她父母不愿意离婚，就还在农村。就在这一年，涵之的母亲怀上她，第二年生下她，没有奶，涵之饿得直哭，她爸爸听老人说鲫鱼汤可以下奶，就倒处找鲫鱼。
“那是个物资极端贫乏的年代，她爸爸找了二天都没找到，最后冒险到公社的池塘里去电鱼，他爸爸原来在学校时就很喜欢物理，下放后在大队里经常捣鼓些电工活，所以他自己做了一个简易的电鱼器，第一次很顺利，一下子电了5、6条上来。可第二次出事了，他是偷偷摸摸去电鱼，队里还有一个人偷偷摸摸去偷鱼，他一通电把那个人电死了。
“就这样他被判了15年。他坐牢的第二年，提出了离婚，他对涵之的妈妈说：‘我要15年才能出来，你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在农村是熬不下去的。离婚吧，离了婚你可以调回锦江，我们的孩子也能有一个好一点的生活环境。’就这样，俩个人离了婚。涵之的妈妈一直未婚，听说他爸爸也没有再婚。”
这是一个带点凄美的故事，颜慧音听了后颇感意外，她问：“现在她爸爸在哪？”
颜老太太说：“在上海。听说出来后在一家乡镇企业烧锅炉。涵之妈妈去找过，没找到。可能是混得不太好，也不愿意露面吧。”
颜慧音说：“妈，听起来确实有点感人。可这类家庭长大的女孩子在感情上会太敏感，与这样的女孩过日子会很累。”
颜老太太说：“如果他们俩觉得不合适他们会分手的。就是结了婚也还可以离婚，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你们如果现在就拆散，就会成为他们一生的遗憾。”
颜慧音有些惊呀地看着妈妈说：“妈，你的想法很前卫哎。”
颜老太太利落地把饭菜端上桌：“你以为你妈就是在家养老，生命在于运动，你妈一天也没闲着。”
一盘凉拌藕，一盘清蒸鱼，一盘红烧排骨。颜老太太的清蒸鱼是罗志斌的最爱。每次罗志斌来，这是道必上的菜。
“妈，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颜慧音看着桌上的菜说。
颜老太太说：“不是给你准备的。两个孩子给你整走了，你吃吧。”
颜慧音帮着把汤端出来：“妈，我还是觉得门当户对有它的道理，这不是嫌贫爱富，同样的生长环境，差不多的家境，容易理解和沟通。”
颜老太太说：“你说的是没错，可哪能都做到门当户对。你爸跟我，你跟罗正，走了的玉洁夫妻俩，算门当户对吗？”
颜慧音说：“妈，你别跟我较劲。就是我同意，罗正那儿也通不过。”
颜老太太不满地说：“你那个罗正就是太固执，太把自己当回事。”
颜慧音说：“妈，赶紧吃饭吧。吃完了我好回去，不然他们父子俩又要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