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挖地

那块地，烧了草之后，似煤场般一片黝黑。

这天，一家人都在那里站着，各握着一把锄头。他们把锄头垂直握在胸前，锄头柄的顶端刚刚顶到了下巴，把下巴搁在锄头柄上。他们还没有说话，就是在那里站着，像四根鲜嫩的春笋。

“把草根修干净，再翻起来。”老爸指挥说。对于种地，他是个老手，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经火这么一烧，其实很多草还没有烧干净，有的草茎是生的，烧不着，就留着一条梗在那里。很多的草根和小杂木根也还具有生命力，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又说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矣！

老爸的话音刚落，三把锄头动起来了。只有一把没有动，那就是楚剑的。楚剑看一眼他们，突然说：

“停！”

他们都停了下来，看着楚剑。

淑有点奇怪地说：“你又要搞什么呀？”

老爸说：“老大不小的，别不要不正经啦。”

楚剑说：“把锄头给我。”

他们都把锄头给了楚剑。楚剑接过三把锄头，连自己的一共四把。他叫他们出到地沿，不要站在地里，之后自己也出到了地沿。只见他静默了十多秒钟，似在于无声之中运气。倏然间，他的右手一甩，一把锄头打着筋斗，飞快地滚了出去。那锄头的刃口，借着转动的势力，棵棵草根离地而起，在空中开了花，最后散落到地上……

一把还没停下，另一把又起了。它们像飞碟一样在地面上滚动，草根开花，泥沙飞溅。四把锄头放完，那地上已经新色一片，像剃了头发的头。

淑对此并不觉得奇怪，而双亲对楚剑的还是觉得惊奇的。

老爸问：“你累不累呀？”

楚剑说：“我不累。”

但是，他们看到楚剑看过来的脸上却是一脸的汗水。

四只锄头都停下来的时候，有一个男子走过来了。那个男子大叫了一声：“嘿！”

他们回去头去看，看到了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他说：“我叫陆升，找一个叫楚剑的人。”

楚剑连忙向他们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暴露他的身份。他们当然心领神会，就都摇摇着。

陆升指着楚剑说：“我发现你长得有点像楚剑。”

楚剑呵呵的笑了一下。

“我也看到了你刚才耍的小功夫。”陆升又说，语带傲慢，“相貌和功夫都表明你很像楚剑。”

“所为何事？”楚剑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陆升说：“是，就有你的好处，不是也无所谓，我始终会找到他的。”

楚剑仰天哈哈笑道：“我从来没听说过此人。”

陆升也哈哈的笑了，但笑声却嘎然而止，说：“看好！”

忽然他朝楚剑的脸上擂了一拳过去。楚剑是看着那个略显稚气的拳头向自己的脸上砸来的。在他看来，那个飞过来的拳头只是个慢镜头的特写拳头，却是如山一样逼人。当那个拳头仿佛被反弹回去的时候，楚剑只觉得一股热流从鼻孔里淌了出来。陆升还想再下手时，那个拳头已经在半空中蓦然固定。

陆升奇怪地瞪了一眼楚剑，看到那小泉水一样淌出来的血，他也吃了一惊，心讨：“啊？难道真的不是楚剑？如果是楚剑，不至于会挨我这一拳。”

“我就不信……”他想。于是，他又揪起一把锄头，呼呼的舞了一通，那个锄头的影子织了一个圆球，把他自己织在里面。突然，那把锄头像奔流的大江之水静止，箭一般向楚剑飞了过来。楚剑看到了，他也是亲眼目睹那把锄头向自己的胸部飞来的，那满是泥巴的锄头背面，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扑”的一声，他的胸口一阵闷痛。

淑心痛地扑了上来，抚着楚剑的胸。双亲也冲了上来，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对楚剑说：“你……怎么不闪呀！？”

他们都没有叫楚剑的名，他们或者清楚楚剑刚才向他们使的眼色。

“我不会闪，”楚剑说，“我不是那人的对手，我们回家去吧。”

那陆升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剑，心想：“真的不是楚剑吗？”

这时，楚剑已经在他们三个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回家去。

“楚剑！”陆升喊道。

他们四个人都没有回头。

过了良久，楚剑他们快要消失在山坳那边时，楚剑回过了头，说：“是的，初见。可是，你看，初见你就下如此毒的手……？”

“真的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楚剑呢。”陆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