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大郎
“哇……！”眼看到嘴的馒头又飞了，何梅儿顿时委屈地大哭起来。指着来人怯怯地哭诉：“大堂哥，你把馒头还给俺…那是俺的馒头！”
来的正是何老二家的大儿子何大郎，十三四岁的野小子，整日里只寻思着偷鸡摸狗，又奸猾惫懒，常常欺负她们姐仨。他原本给周秀才家的小公子当书童，今日小公子休沐，他便也得了一日假，又从爹娘那里知道了何莲儿家的事，就想着乘乱过来卡点油。这时也不管何家姐仨的怒视，张嘴就要咬手里的馒头。
何莲儿黑了脸，窜过去一把将馒头夺下来，见他恼羞成怒要过来抢，便不客气地狠狠照着他的脚被踩了一脚。
“啊…！”何大郎抱着伤脚跳起来，明显没想到平日里最好欺负的二丫头居然敢反抗自己，不由怒火攻心，馒头也不要了，扑上来就要打人，嘴里骂骂咧咧道：“好你个臭丫头，躲在屋里吃独食不说，长胆子了，居然敢打俺！看俺不收拾死你！”
何花儿苍白了脸，扑上去拦着何大郎道：“咱们分了家的，咱家吃什么，关你家啥事？莲儿伤还没好，你别欺负她！”
“躲开！”何大郎二话不说，大力推开何花儿。何花儿瘦小，被他一推，整个人后仰，重重撞在炕沿上，额头霎时肿了一大块。
“哇…！大姐…！”何梅儿吓得不轻，哭着爬过去扶何花儿。
何莲儿气得脸色也变了，这时再不跟他客气了，扑上去就朝着他的小腿肚狠狠踹了一脚。她瘦小，硬碰硬自然不是何大郎的对手。好在何莲儿前世学过一些傍身小技巧，这时玩命地使出来，专挑何大郎肚子、大腿内侧、膝盖弯等身体最脆弱的地方下手。那何大郎身材略胖，这时活动不便，竟被她杀了个措手不及，左右闪躲唉唉叫唤了起来。
小梅机灵，怕自家二姐吃亏，忙又跑到门边，将那扫地的大扫帚拿了过来，递给何莲儿。
何莲儿拿在手里，更是虎虎生威，劈头盖脸朝何大郎身上招呼。
何大郎被狠狠打了好几下，脸上身上都被何莲儿尖锐的指甲搔出好几道血痕，手上更被何梅儿咬了好几口，眼见讨不了好，连忙丢了馒头，狼狈地朝门外窜去。走得远了，才敢在门外虚张声势地喊：“你们给俺等着！等俺找俺爹俺娘俺爷来收拾你们！”
何莲儿朝着门外呸了一口，捡起地上滚落的馒头擦了擦，又将弄脏的外皮掐掉一点，这才回转身来。
何花儿带着哭腔说：“这下可怎么好？我爷和二叔二婶这下可找着借口来为难咱爹娘了。咱娘身子不好，咋是他们的对手？”
何莲儿斩钉截铁道：“别担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到时候怎么来的，就让他们怎么滚回去，有我在，谁也不能够欺负了咱家去！”
何花儿怔怔看着她，说：“莲儿，你咋跟以前不一样了？”
何莲儿苦笑：“若还跟以前一样，怕是一点活路也没有了。”她说着，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望着何花儿道：“姐，你可想清楚，咱家没兄弟，就咱姐妹仨，我们当姐姐的如果不厉害起来，难道由着外人欺负咱妹子和咱爹娘吗？”
何花儿一愣，说不出话来。
傍晚时，她们的爹娘何老大和李三娘从地里回来。劳作了一日，两人的神色很疲惫。饶是如此，李氏还是快步走进屋子，看到何莲儿好好躺在炕上，这才放下心来。
感到一双粗糙却温柔的手轻轻抚着自己额头，何莲儿打着哈欠醒过来，见到李氏，指指土灶说：“阿娘，灶里热着俩馒头，锅里煮了热水，你和俺爹洗把脸先吃了吧。俺姐和小梅去山里挖野土豆去了，很快就回来。”
李氏刚才已看见被开过封的那一小包白面，这时却不忍苛责自家闺女，只脸色更苍白了几分。说：“娘不饿，你吃吧。娘和你阿爹在田里已经吃过了。”
何莲儿看她憔悴虚弱的样子，便知道她故意说假话，就为了给自己省下个馒头吃。在心下暗暗叹了口气，虽然穷，好歹这娘还是心疼自家闺女的。丈夫烂赌，又摊上这么个不厚道的人家，她也是个命苦的。不由放柔了语气说：“阿娘，你跟我爹去吃吧，我跟我姐、小梅都吃过了，咱们做了五个大馒头，饿不着。
李氏还是摇摇头，”那留着你们姐仨明日吃。“
何莲儿想起日间小梅告诉她李氏前阵子刚落过胎的事，便说：”娘要为咱们这个家保重身子，如果娘垮了，那咱们姐仨以后就更没好日子过了。“
李氏蓦地捂住唇，低低哭出声，抱着何莲儿说：”娘对不起你…你…你别怨你爹，他也是没法子…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何莲儿虽然同情她，但对她这个说法却认同不起来，一个赌博输到倾家荡产卖儿卖女的男人，她居然还维护他？
虽然这么想，她张张嘴，到底没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只在她怀里轻轻点了下头。
这时何瑞仁走进来，将两个馒头塞到李氏和何莲儿手里，呐呐说：”你们娘儿俩吃吧，俺…俺有事出去一趟。“
李氏原本见他进来，面色冷冷的，并不去搭理他。这时听说他要出门，神色立时变了，大声喝问：”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难得安生了两日，你又要出门祸害我们娘儿几个？“
”不是…“何瑞仁心虚地辩解：”三娘，你别多想，俺就是乘着晚上有空，帮周秀才家搬点砖石，这是前几日就说好了的。帮一晚上的闲可得三个铜板。“
李氏闻言，脸色更冷了：”前几日你就这样说，这都五日了，钱呢？一个子儿都没往家里头送！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定是又上镇里赌钱去了！“话音渐渐带上一丝哭腔。这时也坐不住了，起身拉住何瑞仁狠狠捶打道，”卖了二闺女还不够？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娘几个全卖了才甘心？你个杀千刀的…！“
何莲儿冷眼看着，见何瑞仁满脸羞愧，神色软了一下，也只一下，便推开李氏，依旧往外走，边走边说：”三娘，你别拦着俺，俺定要把输了的钱赢回来，给咱二闺女赎身。俺定不能让人把二闺女的一生给耽误了…你等俺。“
李氏见他去得远了，嚎啕大哭起来。
何莲儿恨得咬咬牙。
”老大家的！给俺出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来是何大郎那小子回家告了状，这时他娘钱氏带着何老头儿上门算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