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这么高大的石像……”沙延祺绕着石像转了一圈,凝眉神思,“有了!各位老乡,请都过来!”
众人听到呼喊纷纷围了过来,沙延祺让众人留出来一个空场。她站在最中间,说道:“老乡们,你们不知道,鼠佛他老人家最爱看戏,他最喜欢看的戏你们知道是什么吗?不知道吧,我告诉你们——是《我是一只厚脸佛》,这出戏是根据鼠佛他老人家的个人英雄事迹改编的,特别有意思,你们想看吗?”
村子里很少有机会看到表演,一听此言众人纷纷回答“想看”。
“好,你们大家先随我一起高喊‘厚脸’,咱们让鼠佛他老人家高兴高兴好不好?”
“好。”众人纷纷回道。
“好,咱们一起喊,预备——,‘厚——脸——’。”在沙延祺的带动下,众人齐声高喊,响彻山谷。
“赶紧表演吧。”有人催促道。
“各位观众,请看戏剧——《我是一只厚脸皮的老鼠》,”人们刚才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喊的“厚脸”是什么意思,这会加个“皮”字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我本是老鼠,有着厚脸皮;偷摸穿佛衣,专把世人欺;要钱还要物,吃猪还吃鸡;快来送东西,苦难谁管你?……”
沙延祺连说带唱,十分有趣。众人此时可没心情理会有趣与否,他们担心的是鼠佛发怒,担心的是自己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大胆妖孽!”天空中飞来一声厉喝。众人只觉得地动山摇,魂飞魄散。
沙延祺也是猛然一惊——这是人体的正常反应,与恐惧无关。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空气给完全捆住了一般,接着便飞了出去,眼睛所能看到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耳朵里净是嗡嗡声。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暗室里,面前的油灯火光微弱。她看见鼠佛就站在她对面,跟雕像上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活的更加惹人讨厌。他们的周围堆满了钱币和金银,,空气里的味道很古怪。
“你是何方妖孽,胆敢在我神坛前……”
“你闭嘴!”沙延祺指着鼠佛的鼻子命令道,“你会不会跟人聊天?先礼后兵懂不懂,还佛呢?”
“……好,你先礼,我后兵。”
“就这附近几个村子,你就捞了这么多钱,看来你的罪过还真是不少。”沙延祺完全不怕刺激到对方。
“你错了,这些钱不是我捞的,是佛祖他分给我的。”
“佛祖为什么要分钱给你?”
“你看到了,我们共同创业,分工合作,当然得分钱给我了。”
“你是说,你们两家的香火钱最后到了同一个袋子里,事成之后按约定分钱?”
“说对了,现在是佛祖在占我的便宜——你看到了,我收的香火钱比佛祖多得多。”
“是佛祖手底下人干的吧?”
“跟佛祖本人干的有什么分别吗?”
“佛祖封你为鼠佛?”
“你这小丫头,胆子是够大,脑袋瓜却不够灵光。”
“就你那贼眉鼠眼的聪明!”
“贼眉鼠眼?我可是艳艳城最俊的美男子。”
“艳艳城?”
“不错,就在正东方一百多里处,城里的人认为相貌决定一切,最美者为城主,最丑者为挑粪工。”
“你变成了城主的样子?”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笨。”
“你把我抓到这里干什么?”
“刚说过你不笨……唉,女人呐,女人呐……”
“你赶快把我给放了!”
“怎么了,你很忙吗?”
“你要再不放我,我可就要变成蛇了。”
“你是蛇精?”
“还说我笨呢,没听过‘蛇鼠一窝’吗?”
“都到这个关头了,你还想着占口头上的便宜?说,是谁指使你来的,你们到底有何阴谋?”
“还用我说吗,自己去想吧,聪明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狐尊’这个贱人,胆敢来拆我的台,我定叫她后悔莫及!”
“你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快说,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还用说吗,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想去吧。”
“原来是为了我的家业而来……真不该带你到这里来……”
“鼠佛,看来你只有鼠性,没有灵性,更别提佛性了。”陆言之凭空出现了,缓步走近,说道。
“你又是谁?”
“陆言之。”
“人仙之祖?噬足鼠是你所杀?”
“你脸色干吗那么难看,噬足鼠是你亲戚?姑表亲,还是舅表亲?”沙延祺不等陆言之开口,突突突地说道。
“鼠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威加佛祖,臭名远扬,若还执迷不悟,死期近迫。”陆言之说。
“一派胡言,佛祖用得着我。”
“那是以前,现在你是他的家贼和祸患。要是除掉你,所有人皆大欢喜。”
“……你能救我?”
“得为不得,不得为得。你现在要做的是放弃鼠佛之名,偷享鼠佛之实。”陆言之笑道。
“得。”沙延祺知道事情解决了。
“怎样才能偷享鼠佛之实?”鼠佛问。
“我教你做一样器物,名为‘肚知’,银钱塞进去后会自动流入第一只‘肚’,等第一只装满之后才会往第二只‘肚’流。”
“我明白了,你是要我做那第一只‘肚’。”
“不错,如此一来,人不知,神不问,心无忧,享逸福。”
“多谢仙祖指点!”鼠佛叩谢。
一阵飞转,沙延祺出去之后却发现身在登山途中,陆言之凑过来解释道:“鼠有啮天之术,刚才鼠佛让我们回到了现在。你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曾在老鼠洞中待过吧?”
沙延祺会心一笑。“老鼠洞在哪?”
“佛祖神案底下。”
“一会我得去找找看看。”
“不可声张。”
“你也会法术?”
“不会。我是人仙,不是神仙。”
“那你怎么进的老鼠洞?”
“这个答案我也先帮你收着吧。”
“带那么多答案登山会很累的。”沙延祺调侃道。
众人到了普救寺之后,发现鼠佛神像已经被移走,佛祖像前的功德箱换成了一个傻傻的怪东西。
“各位老乡,鼠佛功德圆满,此时已到西天任职去了,大家以后只拜佛祖就行了。”陆言之对众人高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有人质疑。
“他昨天给我们托梦了。”沙延祺说道。
乡民们议论纷纷,各有想法,有的继续拜如来佛,有的直接带着供品和钱银下山了。
“肯定有很多人不信。”陆勇说。
“无妨。”陆言之说。
“监狱的门已经打开了,还怕里面的人出不来吗?”王谷说。
回到梁根家,收拾东西准备赶路。沙延祺拿出些银两以示感激,梁根一家坚辞不受。一行人走后,老大娘的孙子拿出一个小布包,说是陆勇叔叔送给他的东西,让等他们走了再打开。梁根接过来一看,里面包的是一些散碎银子,一家人不由地感动起来。说到感动,沙延祺和王谷此时是感触最深的两个:沙延祺第一次真正体验人情冷暖,梁家人善良的天性深深地感染了她;王谷第一次触摸到了生活的沉重,他明白了善良也是一种神圣。
继续往东,依然是群山绵延。山高坡缓,路阔水平,此时正是深秋季节,大自然有如男人的胸膛,别有一番魅力。大概走了二三十里,到了一处临河幽地。
“看,那边有一群人。”陆勇最先发现了。
“他们好像在做饭。”李修说。
“这么浓的香味都闻不到,还好像?”王田说。
“走,咱们蹭点饭去,从京城出发到现在我都没有吃过一顿正经饭,现在连脚后跟都明显瘦多了。”沙延祺跳下车往前跑去,其它人也都跟了过去。
那群人有十来个,他们有两辆拉东西的大马车,每人有一匹马,还有一顶毡帐。毡帐紧闭,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里面。毡帐前面支着灶台,里面烧着木炭,有一个厨师模样的人正在做饭,其它人或忙或闲,脸上的表情却都差不多,呆板、略带冷漠。
“店家,多炒几个菜,什么拿手来什么,钱我们可以多给。”沙延祺上前说道。
“我们不做生意。”炒菜的人说。
“你这什么材料都有,比饭店还全,怎么不做生意呢?”陆勇说。
“这荒郊野岭的,难得遇上什么人。我们几个想沾沾各位的光,准备食材的钱我们一定奉上。”陆言之说。
“我李万年虽是个做饭的,却也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京城第一名厨,李万年?”陆勇惊问。
“不敢当。”
“临流灶台起,掌勺天地间,莫非李大厨正在禅修?”王谷问道。
“以玩乐为生的人在此间玩乐是不是也能算禅修呢?”从毡帐内走出一人,说道。
“哥哥?”沙延祺惊声喊道。
“沙聚成拜见谷王。”沙聚成浅鞠了一躬。
“谷王爷在哪,小女子也来拜见拜见!”从毡帐内走出一名女子,二十岁左右,体态丰韵多姿,既美且媚。
“哥哥,她是谁?”沙延祺跑到哥哥身边,问道。
“嫂子待会再来疼你!”那女子路过沙延祺旁边时亲热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