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怎么还没到有人的地方啊,难不成咱们也进鬼域了?”沙延祺抱怨道。
“午时应该过了吧?”王谷问。
“我这肚子告诉我,早就过了。”王田摸了摸肚子,说道。
“你那肚子,恐怕早把时间调到晚饭后了吧?”李修调侃道。
“那不好吗,你过一天,我就等于过了一天半,净赚了半天。”王田说。
“按照这个算法,你起码能活到一百五十岁。”小云说。
“咱们已经到了交通要道,前面肯定有村镇。”陆勇说。
“大家小心,前面来了一群骑快马的人!”陆言之提醒道。
一个马队,大概二三十人,飞一般地往这边冲过来,声响渐近,有如乱鼓。陆言之等人赶紧让路,飞骑过后,灰烟重重。
“急着去投胎吗?”沙延祺自是不悦。
“去了不还是得排队吗?”小云说。
沙延祺噗嗤一笑。“今日已满,明日再来。”
“干脆一生气,爷不在你这死了还不行吗?”王谷说。
沙延祺大笑起来。“王谷,没想到你也懂幽默?”
“本王会的东西还多着呢。”
“可不是吗,还会吹牛皮呢。哈哈。”沙延祺蹭了一下小云。
“前面有个市镇。”陆勇说。
“太好了,终于有饭吃了。”沙延祺叫道。
“王田,你怎么会没半点反应?”李修开玩笑说。
“我正在养精蓄锐,你看那老虎,在捕食之前都是先假装成病猫。”王田说。
“‘过隙处’,此镇之名倒是别具一格。”陆言之说。
“肯定是镇上有知名的读书人,给起了这么个趣名。”陆勇说。
“《庄子·知北游》中有语: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王谷说。
“你以为别人都没读过书?”沙延祺说。
“我就没读过。”小云说。
“小云,你那一嘴吃两家,也不怕撑死?”沙延祺开玩笑说。
“都快饿死了,还撑死呢?”小云苦脸说道。
“你这吃两家的都饿,我们就更别提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沙延祺对大家说。
“这应该是所有人共同的心愿。”陆勇笑道。
“这里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的,勇哥,你看那路边卖菜的,他们也都在走动个不停。”陆言之说。
“可能这里的人都是天生的急性子吧?”沙延祺插话道。
“我也头回见到这样的民风。”陆勇说。
“很可能他们就是饿了。”王田说。
“也可能他们待会有重大的活动,所以急着把自己手里的事给干完。”李修说。
“正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不必大惊小怪。”王谷说。
“这家客栈环境还不错,就在这吃吧。”陆勇说。
“这家客栈怎么连名字都没有?”沙延祺说。
“‘空嗟过隙催人世,人同过隙无留影’,横批——‘过过过’。”王谷念道。
“这副对联不知道是哪个蹩脚先生写的,一点都不工整。”沙延祺说。
“‘空嗟过隙催人世’,出自姜夔诗《张平甫哀挽》;‘人同过隙无留影’,出自唐代窦常的《谒诸葛武侯庙》。”王谷不免有点卖弄学问。
“原来是偷别人的诗句,这店家也太无良了,还想‘过过过’,我看‘羞羞羞’还差不多。”沙延祺说。
“只要他们的饭菜别‘烂烂烂’就行了。”陆言之说。
进了店,发现这里十分齐整,没有一件多余的杂物,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半点的装饰,连纹饰都没有,比如说碗就是纯素碗,通体白瓷。
“坐。”小二过来打了声招呼,直接就走了。
“这个小二还真会省,多说几个字能累死吗?”沙延祺说。
“多说话,肯定多费力,多费力肯定饿得快,饿得快肯定吃得多,吃得多掌柜的肯定就不愿意了。”陆勇笑道。
“这掌柜的还真是会算计到家了。”沙延祺说。
“王田,去把小二叫来,咱们好点菜。”王谷说。
王田刚要起身,看见小二已经端着菜饭过来了。
“我们还没有点菜呢。”王田说。
“在我们这不用点菜。”小二边说边把菜饭摆到桌子上。
“我们刚坐在这,你菜就端上来了,不会是前面的客人没要的剩菜吧?”陆勇问。
“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菜单是固定的,凡有客人来直接按人定量。所有的饭菜都是提前做好,存放在暖锅里,绝对不会有剩饭剩菜。”小二说。
“哪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王谷说。
“吃饭只为果腹,怎可为此浪费宝贵的生命?”小二俨然成了哲学家,“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那省下来的光阴你想用来干什么?”陆言之问。
“可以赚更多的钱,可以做更多的事。”小二说。
“赚钱做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陆言之又问。
“当然是为了更好地生活。”
“如果你只知道盯着未来的‘更好’,而牺牲了所有的现在,那‘更好’又如何立足呢?”陆言之说。
“社会是在不断向前进步的,只有比社会更快,才有可能获得更多。”
“如果一个人转得过快,他已经丧失了自我,又怎么会获得更多呢?”陆言之本无意争论。
“各位客官来自外地,一时还难以接受我们这里的先进思想,若各位在‘过隙处’逗留几日,必会成为我辈中人。”小二说完,略带不屑之色离开了。
“这小二说话还有些水平。”王谷说。
“简直就是哲学家。”陆勇说。
“赶紧吃饭吧。”陆言之说。
“看看,还是人家陆言之学东西快,这会已经领悟到‘过隙’的精妙了。”沙延祺调侃道。
“是肚子帮我领悟到的。”陆言之笑道。
“我的肚子干这个也挺在行的。”王田说。
“你呀,什么时候能练到靠肚子吃饭的境界就好了。”李修说。
饭吃到一半,小二又过来了,他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没看到我们还没吃完吗,滚开!”陆勇盛怒言道。
“可是你们的用餐时间已经到了。”小二不但没有畏惧之色,反而有责备大家的意思。
“你们也太无礼了,我们花钱吃饭还非得受你们摆布?”王谷也十分不满。
“谁叫你们不吃快点?”小二愤愤地说。
“我们吃快吃慢关你们什么事,你们店里还有很多空位,又不是耽误了你家生意。”李修站起来说道。
“就算没空位你们也无权撵我们走!”王田站起来帮腔。
“外乡人,我可不怕你们……”小二并不理会,继续收着东西。陆言之他们手里还在拿着筷子,场面十分尴尬。
“哈哈哈,我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太有意思了!”沙延祺笑道。
“算了吧,入乡随俗好了。”陆言之说。
“他们倒也不是故意为难,只是……这风俗着实有些怪异。”王谷说。
“你们把身上的零钱都给我,待会我去付钱,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陆勇说。
“不必如此。”陆言之说。
“我看很有必要,咱们也是入乡随俗嘛。”沙延祺冲陆勇笑笑,说道。
陆勇朝柜台走去,其它人也都起身跟上。
“掌柜的,多少钱?”
“每位二十文,您七位,一共是一百四十文。”
“好的,这是三十文,再加上这十文……”陆勇故意愣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
“客官,这才四十文。”
“对不起,我的付账时间已经到了。”陆勇说。
“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你们等着。”掌柜的示意小二出去叫人。
“不好了,小姐,那小二找人去了。”小云惊慌说道。
“王田、李修,你们俩不是就会赶车吧?”沙延祺说。
“延祺小姐请放心,李修有万夫不当之勇。”王田说道。
“那你呢?”小云问。
“我啊,对付一万零一个肯定是没问题的。”王田调笑道。
“你说的那个‘一’,指的不会是李修吧?”陆勇笑道。
“也可以是李修吧。”王田嬉皮笑脸地说。
“也就是说,那个‘一’也可以是任何人喽?”陆勇笑问。
“可以是,但是得提前把勇公子和言之公子择出来。”王田说。
“他一向恬不知耻,勇公子就算当笑话听也是抬举他。”李修说。
“咱们一路行来,亲如兄弟,‘公子’二字不可再提。”陆言之说道。王田、李修二人笑着答应。
“怎么还不来,帮手住得很远吗?”沙延祺说。
“可能是他们看见这里牛皮乱飞,吓走了。”李修开玩笑说。
“看吧,这次出来,李修明显学坏了,以前都是我欺负他,现在变成他欺负我了。”王田笑道。其它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小二急忙跑了进来,对掌柜的说:“掌柜的,六爷他老人家正在忙着筹办邓家的婚丧事,一时半会走不开。”
“他老人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掌柜的问。
“有,他老人家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人家不清楚咱们这里的风俗也是情有可原,不可心生计较。若实在是想不开,就当是咱们尽地主之谊了吧。”
“六爷教训的是。诸位贵客,老汉糊涂,慢待了各位不说,不想还发生了方才的不愉快,在此,老汉诚心赔罪,还望各位不计前嫌,莫要怪罪。”
“掌柜的,也不是我们存心找事,你这小二也太不会做事了,我们手里还拿着筷子呢,他上来就收。我们也不是不知道入乡随俗,但你们也总该为别人考虑考虑吧?”陆勇说。
“好了,化干戈为玉帛,掌柜的,你放心,钱我们肯定不会少你一文。”王谷说。
“小二,你刚才说的婚丧事是怎么回事,一个邓家在办婚事,另一个邓家在办丧事?”沙延祺问。
“哪儿啊,就一个邓家,边办喜事边办丧事。”小二说。
“还有这样的事?”沙延祺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