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怎么,二哥不在?”阎驭彪好似猛然挨了一通闷棍。
“不在。言之说家里的厨子简直就是杀人凶手,生肉直接撒点盐,生菜直接抹点油都比他做的饭好吃百倍,这不,又可怜兮兮地出去找吃的去了。”陆绪漫不经心地笑道。
“二哥真是好雅致。不过陆家劫后余生,是该暂时放松放松。”
“我们陆家一直都是劫后余生,”陆绪笑道,“不知阎兄今日来找言之何事?”
“小弟也不是单独来找二哥的,大哥在这也一样。小弟有罪,陆家解围之后才知被围之事。家父时常训斥,说我不关心时事,不料今日竟成遗憾。一收到消息小弟便急急地赶来了,临行时家父特意嘱托,若有致诚之幸,必定赴汤蹈火!”
“阎兄虽是虎狼战将,可这嘴皮上的功夫丝毫不逊掮客辩士。”陆绪笑道。
“大哥见笑了。情动于中而发于外,真情实意若如火似焰,从肺腑中喷泻示人之时必定光鲜馥郁,”阎驭彪笑道,“正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人所共知。”
“怪不得冬日好友相聚,连柴火的钱都省了呢!”陆绪打趣道。
“如此说小弟冬日里更应该勤加拜访。”阎驭彪笑道。
“若是早知道阎公子今日是来打哈哈的,陆某一定提前备好茶点。”陆绪笑道。
“小弟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大哥莫怪!‘三绝煞’那厮自恃功高,平日里蛮横惯了,咱们关起门来说话,就算当今圣上开口都不一定好使。”
“看来阎兄有奇谋妙计?”
“折煞小弟了!不过,正所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们何不先缓和一下局面,然后再慢慢地化整为零?”
“史雷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瞒大哥说,十数年前,家父曾救过那史雷的性命。‘三绝煞’虽为人蛮爆凶残,但也还算是知恩图报,因此对家父一直心存感激。我想,要是咱们陆家先服个软,再由家父从中斡旋,咱们也能从旁协助,相信事情必有转机。”
“多谢阎兄的好意。不过此事我已交与言之一人全权处理,等他回来我会跟他说的。我们陆家虽不赞赏史雷的为人,但也同情他的丧子惨剧。此事确实是他们史家有错在先,我们陆家过分在后。作为亲人,为救陆勇我们必定倾尽全力,但不会不择手段。我们陆家不欺负人,当然也不愿被人欺负,凡事只为求一个公道。史家此刻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们也能理解,不过我们相信只要秉承公道互谅的原则,事情终会得到合理的解决。”
“请恕小弟直言,大哥此言多少带有几分天下大同式的空想。”
“敢把天下人都空想进去本身就是很了不起的事。”
“既然如此,小弟就只好静候佳音了。方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陆家若有需要,小弟必定赴汤蹈火!等二哥回来,劳烦大哥转达小弟的盛情,还有就是百果宴之事,就按二哥所定,明日中午半雨庄,这是拜帖。”
“赴宴之事他听了定很欢喜。”陆绪笑道。
上次阎驭彪和常容等人商议过之后便将时间和地点定了下来,之后去通知陆言之的时候,陆言之问清了情况,特地将日期提前至册封大典的前一天,并将地点改在了半雨庄。虽然宴会设在半雨庄,阎驭彪仍以主人的身份主办。至于常容,他认为这是一个讨好阎驭彪和沙聚成的良机,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当日到场的只有阎驭彪、沙聚成、常容、孙秦、成清,陆言之和谷王最后才到。
“谷王今日大驾光临,令我等受宠若惊!”阎驭彪说道。
“诸位方才还真是吃了响亮的一惊!”陆言之笑道。
“蓬荜突然生辉,本应又响又亮!”常容笑道。
“看来本王这个不速之客还真是当定了。”谷王笑道。
“世间非凡之事皆是不速。”孙秦趁机插了一句。
“我最不喜欢你们这套了,说的那些话还没屁有内涵呢。”沙聚成说道。
“沙公子果然性情中人!”成清对沙聚成笑道。
“承蒙阎兄错爱,实不相瞒,在下今日虽到场,却并非为了聚乐而来。”陆言之说道。
“原来二哥是来拆台的?”阎驭彪笑道。
“阎兄言重了,在下从未想过要与诸位为敌,只是因缘际会,有些事也是不得不为。”陆言之说道。
“这下有好戏看了。”沙聚成微笑道。
“二哥,要是小弟有得罪你的地方,小弟在此给你赔罪了;若是小弟有违法乱纪之举,甘受惩罚。”阎驭彪不温不火地说道。
“二者都谈不上,在下今日要讨的是一个公道。”陆言之说道。
“又是公道!”阎驭彪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兜里揣得多,赏他一个就是了。”沙聚成笑道。
“不急,待会我自己会去掏。”陆言之笑道,“诸位也都知道,树果之事近日里闹得沸沸扬扬,圣上体恤,特命谷王千岁全力查办,我陆言之跟树果的渊源诸位也都清楚,因此谷王我们俩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做一个了断。”
“今日的百果宴不过是私交相聚,树果之事堪称国家大事,国事又如何能私了?”常容笑道。
“归根结底,树果也是果,跟苹果、干果、草果、松果、腰果同属一类,没必要小题大做。”成清说道。
“此事还轮不到你来下定论。”谷王训斥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然一开始便以鱼肉视之,那树果在某些人的眼里自然就等同于干果草果之类了。”陆言之说道。
“成兄,你还不知道吧,陆言之之所以能成为人仙之祖,靠的主要就是嘴皮子上的功夫。”沙聚成笑道。
“我这个人又是天生的笨嘴拙舌。”成清自嘲道。
“二哥高论,小弟也很赞成,只是不知你所说的了断,到底是要跟谁做了断?”阎驭彪问道。
“别急,时辰还早着呢,咱们从头道来。”陆言之说道。
“从哪个头,女娲娘娘造人那个头吗?”沙聚成笑问。
“就事论事,当然是从百果宴这个头。”陆言之说道。
“主随客便,请吧。”阎驭彪说道。
“那好,我先问第一个问题:今日的百果宴跟树果可有关系?”陆言之问道。
“这样吧,咱们今日身在半雨庄,常庄主虽为东道主,但庄中一应事务均由孙先生谋断,正所谓入乡随俗,咱们还是听孙先生怎么说吧。”阎驭彪说道。
“明人不做暗事,暗事不欺明人,有关!”孙秦答道。
“小弟去陆家献果,失算后贼心不死,另生一计便是这百果宴了,因此有关。”阎驭彪笑道。
“孙先生若答‘无关’,无异于冲本王及言之下逐客令。”谷王笑道。
“谷王千岁恰似我们半雨庄的冬日暖阳,除非我们想把自个给冻死。”常容笑道。
“第二个问题:今日这百果之中可有树果?”陆言之问道。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没有。”阎驭彪说道。
“谁刚才说言之嘴皮子功夫厉害来着……哦,对了,是我自己说的……算了,算我什么都没说。”沙聚成笑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弟也想问二哥一个问题:若是这百果之中有树果,又当如何?”阎驭彪问道。
“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我朝法典并无此类严令,阎兄又何必杞人忧天呢?”陆言之笑道。
“树果之事将众人都变成了惊弓之鸟,说到杞人忧天恐怕在座的都不能免俗。”孙秦笑道。
“其实真没必要这样。”成清说道。
“第三个问题:刚才说了,百果宴跟树果有关,而百果之中又无树果,这是不是自相矛盾呢?”陆言之问道。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小生必须先确认一个事实——想当初在衮州的时候,陆公子认为树果实乃树人,并着力保护,可是如此?”孙秦问道。
“没错,人所共知。”陆言之答道。
“当初陆公子着力保护树人,今日却出现在跟树果有关的百果宴上,这看似也是自相矛盾的吧?”孙秦笑道。
“好,孙先生果然是明白人!”陆言之笑道,“我继续问第四个问题:乔家因树果破财,王擎因树果毁目,诸位当真如此信赖各自的天命?”
“人仙之祖,天命所归,有你在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呢?”阎驭彪笑道。
“你们都不怕,我怕。”沙聚成说道。
“乔王两家那是因为多行不义,遭了报应,咱们哪能跟他们一样呢,对不对?”常容笑道。
“常庄主此言一针见血,‘不义’二字轻巧地解释了一切,既然咱们跟他们不一样,那咱们又是如何行义事的呢?”陆言之说道。
“自然是反其道而行之。”孙秦说道。
“你干脆说明白点,怎么个反法?”沙聚成说道。
“树果本是树人,本是灵物,咱们今日食尽凡果,一是为了向树人献祭,二是为了以正视听。”孙秦说道。
“成公子,你也听到了,既然树果本是树人,是灵物,那残杀树人、贩卖其尸的人又该当何罪?”陆言之突然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