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从陆府出来后,阎驭彪去见沙聚成。
“见着陆凌微了吧,怎么样?”沙聚成笑问。
“见着了,一切尽在掌握。聚成兄,你这回挺大方的啊,居然把那套古书白送给了陆绪,说咱们亲如手足应该不为过吧?我这都纠缠你多少回了,各种阴谋诡计也都差不多用遍了吧,结果呢,你一声不响地就送人了,真是够绝的啊!”阎驭彪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呢,为了帮你我连那套挚爱的宝书都拱手让人了。”
“什么意思,怎么赖上我了?”
“陆凌微来我家之后,我心想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赶紧派人去通知你。她是来找我妹妹的,我妹妹人不在,她立马就要走。你想,我怎么才能拖住她,总不能说跟她谈谈诗词歌赋吧?跟陆凌微同行的是赵元武,我本想跟他拉拉关系,叙叙旧,可人家一口回绝,无奈之下我就想出了要给陆绪送东西的办法,好让他们多等一等。可一出门我就后悔了:要是随便弄样东西,陆绪是何等聪明的人,立马不就露馅了吗?万不得已,我只好搬出了那套兵法。”
“原来如此,是我错怪聚成兄了。这次会面,我跟陆凌微的关系又进了一步,说句实在话,她就是放在小弟嘴边的一块肥肉,兄弟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再说陆夫人,她没什么主见,拿下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恶的是那陆家兄弟。陆绪寸土不让,铁嘴钢牙,陆言之有如神龙,让人摸不着首尾,看不出进退。”
“怎么,你这是打算半途而废吗?”沙聚成笑道。
“你几时见我半途而废过?”阎驭彪笑道。
“还别说,在这一点上咱俩倒是惊人地相似。”沙聚成笑道。
“只不过咱们的目标往往不大相同。”
“要是连目标都相同,那咱俩可就成敌手了。”沙聚成笑道。
“曹操刘备同样是敌手,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互相欣赏。”
“我可不敢拿曹刘自比,很显然我已经输了。”沙聚成笑道,“扯远了啊,还是说正事吧。如今陆绪失了左膀右臂,不免一时捉襟见肘,在此危急存亡之秋,正适合大献殷勤。”
“现在的问题还是在陆绪身上,只要他松口,此事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那他要是一直都不松口呢?”
“不松就一直咬着好了,他又没有卡着我的脖子,怕什么?大不了不带他玩就是了。”阎驭彪笑道。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杀之而后快呢。”沙聚成笑道。
“我们阎家是想联姻,可不是想结仇。”阎驭彪笑道,“对了,令妹刚才也去陆府了。”
“她呀,成天疯闹惯了,跟那陆言之又有些交情,愿意闹腾就让她闹腾去吧,一个小丫头片子,顶多就是冒几个小泡。”
“我看没那么简单,她那热乎劲比我都大哩。”阎驭彪笑道。
“热乎就热乎吧,说不定以后还能帮你的忙呢。”沙聚成笑道。
“但愿吧。”阎驭彪笑道。
再说沙中海。册封大典上,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下,皇上竟陆言之打入死牢,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令他产生了隐隐的不安。他觉得自己应该及时去皇上那里探听虚实,然后烧一把火,以巩固和扩大这天赐的胜利。恰在这时,沙延祺来求他拯救陆言之,他表面上装作很为难,实则窃喜不已。一番忸怩之后,他答应去见皇上,当然抱着的始终是自己的目的。
“皇上在未弄清真相的前提下便将陆言之下狱,实难令人心服口服。”沙中海用质问的口吻说道。
“原来丞相大人是来兴师问罪的。”皇上冷冷地说道。
“老臣深受皇恩,理应冒死直谏,不敢兴师,只为问罪。”沙中海正义凌然地说道。
“哦,丞相大人既然是来问罪的,想必对是非曲直已经了然了吧?”
“未曾了然,心中存疑,故此来问。”
“树果冒死来告御状,双方当面对质,陆言之也已认罪,丞相大人还疑什么?问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敢问皇上,真凶可曾抓获?既然真凶依然逍遥法外,也就是说陆言之的罪责现在依然无法定性定量,在这种情况下,处死一个跟此案无关紧要的人,难道不是滥杀无辜吗?”
“若陆言之当真是无辜的,那树果又为何单单针对他?树果全族被灭,放着这么大的仇不报,而是去专门针对一个无辜者,丞相大人,你觉得这合情合理吗?”
“也有可能那树果是受人指使,有意制造冤狱。”
“敢问丞相大人,树果到底受何人指使?”
“这正是我们要调查的。”
“也就是说,丞相大人认定了陆言之是无辜的,是被冤枉的?”
“老臣的意思是现在根本无法证实陆言之就是凶手、罪人。从另一方面来说,言之这孩子是老臣看着长大的,他的品性老臣深信不疑。”
“陆言之三岁之前无思无智,之后一直流落在外,丞相大人如此相信陆言之的品性,会不会有感情用事之嫌?”
“三岁看老。举贤尚且不避亲,维护公理就更不必避亲了。”
“那依丞相大人之见,此事应该如何处理才好?”
“先放了陆言之,可以让他将功折罪,去抓捕真正的凶手。等凶手落网,再行论断也不迟。”
“万一陆言之就是真正的凶手呢?一旦放虎归山,此案岂不成了无头公案?届时朕又有何颜面去面对千千万万的树果亡灵?”
“老臣愿以人头作保!”
“人头作保?”皇上冷笑道,“少跟朕来这一套!朕若真要了你的性命,岂不被天下人唾骂嘲笑?”
“皇上恣意诛杀忠良之后,内不能令朝臣心服,外不能令天下人口服,唾骂嘲笑亦非指日可待?”
“且不谈此事。朕让他陆言之寻四宝配凤,他居然弄了四个空盒子来戏耍朕,如此欺君大罪他陆言之也是罪有应得。”
“全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又何必在乎陆言之的四宝?所有人都是皇上的臣民,皇上又何必声言欺君之罪?陆言之以德为宝,名为献宝,实为劝谏,此乃忠心报效之举,不愧为大可将军之后!皇上本应嘉善之,而不应该逞小性,遗大道。”
“朕乃天子,大道恰在朕躬。丞相大人不必多言,请回吧。”
“皇上开恩,老臣愿一命抵一命,只要能救言之侄儿出来!”沙中海伏地叩拜。
“那陆言之不过贱命一条,丞相乃国之重器,何必自我作践呢?”
“老臣与大可将军乃生死之交,结义时曾许下‘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奇弟猝然离世,老臣思君恩未报,不能相随于泉下,心中时常愧疚不堪。奇弟走后,陆家支离破碎,老臣一直视奇弟二子如同己出。如今陆绪虽已长成,但毕竟身有残疾,陆家全部的希望便在言之一人身上。此次言之又遽尔遭难,好不容易重见微光的陆家即将再次陷入水深火热,老臣生未尽劝谏之责,未尽兄弟之义,死后有何脸面再见奇弟……”沙中海越说越动情,以至泣不成声。
“原来老丞相今日不是存疑有问,也不是冒死劝谏,更不是来跟朕谈什么忠义大道,而是来替陆言之求情的。”皇上面色不改地说道。
“老臣尸位素餐多年,从未要求过任何恩赐,求皇上念在老臣还有些苦劳的份上,放陆言之一条生路吧……”沙中海又是连连叩头。
“老丞相,你刚才不是教育朕不应该逞小性遗大道吗,那朕也反过来劝劝你——不要以私情损国法。陆言之虽身在囚牢,但国法自有明断,老丞相还是请回吧。”
“皇上当真要置言之于死地?”沙中海缓缓站了起来。
“他要是真该死,那谁也救不了他。”皇上微微一笑。
“箭在弦上,老臣一心救人,无暇去想该不该死。”沙中海后退一步说道。
回到家后,沙延祺和沙聚成都在等候。
“爹,怎么样了?”沙延祺问道。
“面圣之时,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各种好话说尽,你看,脑门都要磕破了,可皇上……唉!”
“皇上怎么这样,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昏君呢,也不害臊!”沙延祺说道。
“住口!这种话是随便乱说的,小心株连九族!”沙中海教训道。
“好皇帝是不会恐吓吓唬老百姓的。”沙延祺说道。
“这回陆言之算是栽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自作聪明了?”沙聚成笑道。
“你要是再敢幸灾乐祸,我就告诉某人去!”沙延祺咬牙说道。
“延祺,言之这事怕是没有转机了,你就不要再四处瞎跑了,小心惹祸上身。太后那边你也不要去,免得再惹出什么事端来。”沙中海说道。
“爹,该帮忙时你还得帮忙,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沙延祺说道。
“那好,有什么新消息新情况及时过来跟爹商量,但凡是爹能做到的,爹一定尽力。”沙中海抚着女儿的肩头说道。
“嗯。谢谢爹。”沙延祺抿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