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五姑娘笑容满面地去见皇上，进去之后既不行礼，也不开腔。
“浏彩公主，这是何意啊？”皇上笑问。
“伸手不打笑脸人，原来皇上也是明白的。”五姑娘笑道。
“可惜沙丞相就不明白这个道理，阴沉着脸进来，被朕一通责骂，最后给赶出去了。”皇上笑道。
“这么说小女子是不用担心会被皇上给赶出去喽？”
“那也未必，只要你不说不该说的就行。”
“既然如此，小女子只说一句话便走——原来皇上不是什么真龙，而是……”
“而是什么？”
“小女子说个谜语，皇上自己猜好了：长得像蜜蜂，不往花丛中。五彩全不见，芬芳不爱恋。”
“朕猜不出，不过里面带一个‘彩’字，是否跟浏彩公主有关呢？”皇上笑道。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皇上的心也是海底针，不过是定海神针。”五姑娘笑道。
“多谢皇妹赞赏！朕之心不仅能定海，还能定天地山川呢。”皇上笑道。
“唉，当皇上也挺不容易的！”五姑娘故意重重地叹气，笑道，“要把山川湖海都装进肚子，那肚皮脸皮得有多结实啊！”
“你如今也是皇家之人了，肚皮和脸皮也得跟朕一般结实。”皇上笑道。
“原来皇上不是真想对我们几个好，而是要拉我们几个当垫背的，”五姑娘笑道，“皇上让陆言之那呆瓜跑遍了大江南北，就是为了找几个垫背的，还真是不怕折本啊。”
“你说对了，任何时候都不怕折本的天下唯朕一人。”
“小女子无事不登金銮殿，求皇上赶紧把陆言之那小子的头给砍了。”
“看这情形，你是想让朕替你报仇？”皇上笑问。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小女子现在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叫‘捉凤’了，他可把我们几个给骗惨了，不过更惨的可是皇上你啊。”
“哦，怎么说？”
“捉凤之事他陆言之办得也太不地道了，单是树果一桩，他自己惹了一身官司不说，还害得皇上惹了一身骚。小女子要是你的话，早就在他回京那天就把他给砍了，还让他去找什么四宝，简直就是重蹈覆辙嘛。我说皇上你就是太仁慈了，养虎为患，不过亡羊补牢，还不算晚。还审什么啊，赶紧砍头算了。”五姑娘突突地说道。
“你心底当真是这样想的？”皇上笑问。
“那当然了，小女子我是有仇必报，要是我能举动砍刀，亲自动手才解气哩。”
“毒酒总能端动吧？”皇上笑道。
“皇上糊涂，毒杀忠臣的时候才用毒酒呢。你看那赵匡胤，为什么能杯酒释兵权，就是因为酒里没毒，大家捡了一条命回来，吓都吓死了，还敢要什么兵权啊？”五姑娘边说边比划，十分有趣。
“还真是这么回事。”皇上笑道。
“皇上到底杀不杀，这会就给小女子一个准信。”
“国有国法，杀不杀，得看他有没有罪。”
“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他屁民一个，连臣都算不上，死不死也就是你的一句话。我说皇上你也别太谦虚了，人都还没开始审，你就已经把他打入死牢了，小女子看这事起码完成十之七八了，只消再动一动手指这事就算大功告成了。”
“陆言之若有天命，自然会置之死地而后生。”
“没有天命难道就该死吗，小女子还真是受教了！”五姑娘暗讽道。
“浏彩，你如今已受封，已经朕妹，为何还一口一个‘小女子’？”
“小女子倒是很想当皇上的妹妹，可皇上可曾给过我们机会？”
“皇妹何出此言呐？朕派人寻了你们两年，还京不久便举行了册封大典，没给你们机会之说又从何来？”
“皇上梦见四凤，之后便遣陆言之四处找寻，可四凤究竟是什么模样，连皇上本人心里都没数，更何况是陆言之呢？他硬着头皮接了任务，两年之后功德圆满，总算是不辱使命。册封大典之前，皇上又命陆言之找什么四宝，名义上是为了匹配四凤，内里的隐情恐怕只有皇上自个心里明白。册封大典还未结束，陆言之便被打入死牢，请问皇上什么时候给过我们机会了？”
“你这好像一直在说陆言之吧？刚才你不还说恨不得亲自动手砍了他的头吗，怎么这会又替他说起话来了？”皇上笑道。
“小女子并不是在替陆言之说话，而是在帮我们自己说话。我们几个是陆言之‘捉’回来的，我们跟他可以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若是真凤，陆言之自然该受嘉奖；陆言之若是饱受责难，我们自然就是该被挑剔的。小女子心里当然很恨陆言之，小女子本来在自己的小湖泊里活得美美的，是他把小女子招惹了过来，最后又被做成了鱼干，傻傻地挂在那傻傻的四凤殿里；但是在心底，小女子仍然感激他，当然不是因为他把小女子带到了这花花世界里，而是因为他确实把我们当成真正的凤，当成真正的朋友。”
“你的恨减去你的感激，依然很想置陆言之于死地？”
“皇上又犯糊涂了。小女子的恨只是外衣，里面装的正是感激，二者不是相减，而是相加。”
“朕确实听说过感激得要死，不过不是你这一种。”皇上笑道。
“陆言之素有仙祖之名，这次他要是真过不了这个坎，那他也是死在真正的人仙之祖手里，而皇上只不过是真祖所借之刀罢了——要真是这样的话，那陆言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总比惨死在那些奴隶官奴隶人手里要好得多。”
“皇妹如此一说，朕确实有做得不到的地方，但朕也是无心之失。在朕的眼里，你们可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四个是朕的皇妹，应该跟朕在一条绳上才对。他是捉凤使，捉凤事了，你们最多不过是朋友罢了。”
“小女子刚才已经说过了，是皇上从没有给我们机会。何为分道扬镳？必是在各得其所的前提下，有了各自新的目标之后，自然会选择分道，自然会扬镳。”
“皇妹果然厉害！你不是来劝朕，更不是来求朕，而是把朕打回娘胎，然后又拽了出来。”皇上笑道。
“皇上读书破万卷，说出来的话果然不是普通的人话，小女子的肠胃几乎都要被震碎了。”五姑娘笑道。
“好了，你这小女子来小女子去的，朕的脑袋都要被你给震碎了。”皇上笑道。
“那正好啊，咱们打平了。”五姑娘笑道。
“既然朕有负于你们几个，说吧，朕该如何补偿你们？”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皇上可别想着蜻蜓点水、敷衍了事、浅尝辄止。”五姑娘笑道。
“看来朕这次可是掉进了一个大大的陷阱里。”皇上笑道。
“长兄如父，皇上不是掉进了一个大大的陷阱里，而是同时掉进了四个大大的陷阱里。不过嘛，皇上你也不必过分担心，起码我是不会难为你的。”五姑娘笑道。
“那好，现在就说说你的不难为吧。”皇上笑道。
“皇上你也知道我是个圈不住的人，所以我要‘无拘无束’——就这么简单。”
“你难道没发现吗，朕都不能‘无拘无束’，还简单呢？”
“天下不可一日无主，皇上不是出不去，而是不能出去。小女子可就不一样了，哪儿没了我都行，只要皇上金口一开，肯放我出去就是了。”五姑娘笑道。
“大家闺秀尚且要养在深闺，更何况是公主呢？”
“捉凤之事，足见皇上乃少有的开明君主。小女子本就来自民间，若是被困陷深宫，与一般的公主又有何区别？皇上本想借捉凤之事张扬大德，展现圣朝圣君风范，这会怎么又犯埋玉于土那样的错误呢？”
“‘小女子’又来啦！”皇上笑道，“朕答应你便是，但朕得与你约法三章。”
“三章可不行，你就答应我一件事，一个换一个，就约法一章好了。”五姑娘笑道。
“朕要约的本来就是一章，看你那斤斤计较的劲儿！”皇上笑道。
“你可是皇上，谁不想着从你那捞点好处？我没想也就罢了，总不能吃亏吧？”五姑娘笑道。
“说的还真是实话！”皇上笑道，“朕便与你相约：以后你我兄妹二人的谈话，只限你我，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半个字。”
“这个当然没问题，我可以对天发誓。不过，我得知道原因。”
“原因就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特殊的人同样特殊对待，但是朕身为一国之君，不想让更多人看到朕的另一面——这不是面子和形象的问题，而是国家大事的一部分。”
“妹妹明白了。”五姑娘故意柔怯地笑道。
“‘妹妹’二字足以令朕龙颜大悦。”皇上笑道。
“皇上先别急着大悦，妹妹还有一事相求呢。”五姑娘笑道。
“刚才是谁说不难为朕来着？”皇上笑道。
“那好吧，我不说就是了。”五姑娘笑道。
“朕不让你说是因为朕相信你会有办法的。”皇上笑道，“朕只知道陆言之厉害，今日看来，皇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