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筹莫展
从李局房里出来，侯队心力憔悴，自他们一早接到消息至今，10多个小时未合眼，有的队员甚至滴水未沾，第一起命案还未有突破，如今又出了第二起命案，棘手呀。
侯队姓侯名峰，他办案认真、冷静又有魄力，破了不少大案，立下不少功劳。区里精明强干的刑警都集中在一队，他作为队长，既觉得骄傲又有压力。局里一名副局长已经上调，听说局里有意要提拔他，唯一的竞争对手就是经侦的罗队长，拿工作业绩来说，他毫无怯意，但是罗队长背景深厚，善于交结。一想到这，他坐如针毡，他出身贫困，自加入警队从派出所民警开始干起，大小案件他无一不冲在最前线，凡事亲力亲为，陪伴家人的时间少之又少，这么多年已生倦意，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范厂长为城中名人，这次被杀，市里、省里领导都在关注，自己带队如顺利侦破，必能扬名于外，那么提拔自己也是必然。
他召集两队的人员在他房中开会，人到齐了，侯队却迟迟未发话，良久，他猛的一拳捶在桌上，听者心惊，他语重心长：“大家已经尽力了，不怪你们。我自己太疏忽，太大意，没有安排好工作。”
郭大侠此时暗生愧疚，侯队这时，并没有责怪下属，算是一个有担当的人。有目共睹，他们自今早过来，一直都在工作，而她却毫不懂事，见一队人多，心生不满，随口胡诌他是马屁精。今天这么乱的场面，他们控制得很好，至于命案，谁都不想发生。
赵队脸上也显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来，他安慰侯队说：“侯队，你也别太自责，其实你们处理得很不错，按流程，也该这么处理。怪我们二队，帮不上什么忙，还尽给你们添乱子。”
赵队朝二队的几个队员望来，非常严厉的说：“你们几个，扪心自问，有没有尽到责任。作为一个警员，有没有配合一队的调查？整个晚上，你们到哪里去了？”
三人低着头，不敢出声。
侯队稍作缓和，对大家说：“过去的事不要再提，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目前的任务是抓紧时间破案。我已经打了电话叫局里的法医蔡鸣马上过来，下面有两个警员在看守尸体。当务之急是把今天录的口供整理分析出来，看有什么线索？剩下的人分成两组，一组到一楼去挨个录口供，所有的人从今天凌晨的命案开始，到刚才的命案发生时间为止，在做什么？有没有时间证人？另外一组逐层检查，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或者物品。大家觉得这个安排怎么样。”
大家都没意见，赵队补充说：“我们队小郭留下来整理分析口供，小豆和我一起去录口供，老肖去逐层检查。两队人员必须交叉组合。二队新人多，经验少，主要由你们一队的人员带队。”
侯队低头思考了一会，说：“老赵说得有理，就这么办。”
于是大家分组散开，郭大侠、侯队与小金留下来整理分析口供。
为了弥补之前对侯队的各种偏见，郭大侠痛下决心，要认认真真的分析口供。
小金拿出笔录和录音机，逐个向郭大侠讲解当时问口供的情景，他们先找出死者陈宝的口供，当时情况是这样的：
陈宝大约20出头，穿着印花衬衫和紧身牛仔裤，身形瘦长，长的短眉小眼，神情闪烁，他走进杂物房，坐在小木凳上。
侯队问他：“案发前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有没有时间证人？”
陈宝人油嘴快，张嘴就说：“厂里组织旅游，中午12点到前岭招待所。吃完午餐，有的同事回房休息，有的同事跟着范厂长去观音庙，上山的大概10来个人，有范夫人、她的干妹妹文莉，我们厂其他员工。我们停留了一个小时下山，回到招待所，吃完饭，大概晚上8点。饭后我直接回房休息，我和同事林伟住一个房，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在房里看电视，10点多就睡了。”
“范厂长为人如何？据你所知有没有仇家？或者最近有没有经济纠纷，他和夫人的感情好不好？”
陈宝呵呵一笑“老夫老妻有什么好不好，都那样吧。范厂长是有能力的人，眼红嫉妒他的人不少，但不至于会杀死他。厂被上市公司收购，效益更好，大家得到的利益还是大于失去的，再加上范厂长对人很大方，朋友也多，大家都很拥护他，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仇人。他算城中富豪，按理说，经济纠纷也不可能。”
“范厂长平常有什么爱好？”
陈宝神情古怪，“爱好，呵呵，不知这算不算爱好？范厂长在厂里喜欢和女员工聊聊天，有时会动手动脚的。”
侯队听到这，紧张起来，继续再问。
“他有固定的情人吗？”
“情人没听说过，范厂长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老婆。范夫人很厉害，管得很严，他也就占点小便宜，动真格的应该没有吧。没听说过。”
“怎么占小便宜，你见过吗？”
“昨天在观音庙里，他旁边站着个小姑娘，长得挺漂亮，我见他故意撞了小姑娘两次。”
“在观音庙里还有什么异常？”
陈宝停下来，侧着头想了想说：“我原想去厕所，见他正和一位身穿黑衣的女人在厕所门前说话，样子挺亲密，我怕被他看见心里有想法，就憋着没去。”
“那女的长什么样？你认识吗？还有没有其他人在场？”
“没见过，穿衣打扮不像本地人，脸没看清，应该挺漂亮，不漂亮范厂长是不会搭讪的，没其他人在场。”
陈宝的口供到这也结束了，郭大侠对侯队说：“听陈宝的口供，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这个时段我们也在山上，时间基本吻合。他说的那个小姑娘是我的亲戚，范厂长的确是有意的撞了她两次。范厂长在厕所前与一位身穿黑衣的女人聊天，我表弟刚好经过，也撞见了。但很奇怪，他们俩都没有见其他人在场，说明这俩人谈话的时间并不长，又这么巧，我表弟和陈宝相互之间也没有见到。如果陈宝是被谋杀的，凶手为什么要杀他，难道他有隐瞒？”
侯队沉思了一会说：“你表弟的口供已经证明了他在厕所门前也撞见范厂长与这个女人说话。我们接着再分析，光凭一个人的口供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三人又随机重听了几个人的口供，有酒厂的员工，招待所的职员，都没有什么发现。
郭大侠想起了王玉，她在山上与陈宝碰过面，也住在四楼，陈宝死前与她交谈过，看看有什么线索。
侯队回忆起来，王玉，他印象很深刻。
与其他的被盘问者不同，王玉显得从容淡定，发型和服装齐齐整整，一丝不苟，她一进杂物房，侯队甚至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王玉并未坐在小板凳上。
“我们又不是犯人，这样招呼我们，似乎不太礼貌。”王玉并未生气，言语平和，话说得也有几分在理。小金跑出去，四下寻觅，搬回一张旧藤椅，王玉这才仪态万千就坐。
侯队也不由得态度温和：“说说案发前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有没有时间证人？你与被害人认识吗？”
王玉娓娓道来：“我不认识他。我信佛，听说这里的观音庙很灵，想来看看。我昨天中午12点到达招待所，吃完饭，上山到观音庙逛逛，在庙里与主持聊了会儿佛经，她带我到侧殿的诵经室念经打坐，晚饭我在庙里吃的斋，很晚才下山。”
“大概几点下山，有没有其他人。”
“时间记不清，没有其他人，我在山上崴了脚，回房在走廊上碰见一个小姑娘，我还找她借了药油，很巧，回房的时候又碰见隔壁的老赵，我才知道，原来他也是警察，他说要去看日出，我也正想进山里看看，与他一同去，命案发生后，我们才回来。”
听到这里，侯队问郭大侠：“你听出了什么问题吗？”
郭大侠摇摇头，满脸疑惑的说：“我听不出什么问题，我就是她在走廊里碰见的小姑娘。时间大概是12点半，我去洗手间回来碰见她，全身泥泞，脚一拐一拐，我的确借了药油给她。至于她后来居然和赵队在一起，这事我不知道，我起床时，老赵的确不在招待所。”
小金说：“我们已经安排了同事上山核实，她的确在庙里念经，在庙里用斋，直到夜晚11点左右下山。但是她念经打坐期间，住持并未陪同。”
侯队提醒二人：“她自中午12点到招待所之后，就没有明确过具体的时间，其他人的口供在主要的事件上，比如吃饭、上山、下山、回房都会明确时间。正常的情况下，人如果上山，都会条件反射的看看现在是几点，吃饭，一般也会看看时间是几点。但是她的口供在时间上很模糊，没有具体的时间，这点很可疑，像故意隐瞒。”
“这点很好解释，她未戴手表，掉了手机，或有恰巧手机没电，她根本无法看到时间，自然不能提供。”郭大侠并不认为这有问题。
她将饭堂里王玉和陈宝谈话的内容告诉他们，并且将她们上山的发现也一一汇报了。
小金一脸羡慕的说：“这么好的事情，怎么没叫上我。我就瞧见你们几个鬼鬼祟祟，肯定有猫腻，还串通了豆姐舅舅，故意用美食诱惑我们，一时疏忽，让你们上了山。”
侯队痛心疾首，说：“你们私自行动，还带着普通群众，遇到危险怎么办？打草惊蛇怎么办？有什么想法不能够来和我好好商量呢？我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老赵带的人怎么这么不分轻重，豆姐也是老干警了，还随你们瞎胡闹。”
郭大侠自觉做得不对，面红耳赤，低声辩解：“不能怪赵队，他不知道我们上了山，豆姐是我们怂恿的，她本来也不同意我们上山。”
“她和陈宝在饭堂里交谈过，没过几个小时，陈宝就坠楼身亡了，这会不会太巧？”小金问。
巧合？郭大侠仔细回忆，如果陈宝是被谋杀，王玉有嫌疑的话，杀人动机是什么？陈宝只是一个普通员工，在食堂里他们的碰面是偶然发生的，是因为她问起王玉什么时候上山，陈宝才过来搭话说在山上看见王玉，还掉了手机，掉了手机？在他们俩的口供里都没有说到掉了手机这个事，难道是觉得不重要没说？会不会这么巧？两个人都觉得不重要，都没有说起？
陈宝已经死了，难道真的是王玉？脑中景象如电影一般上演，是王玉？她乔装成那个黑衣女人，无意中被陈宝撞见，陈宝才惹来杀身之祸？
她为什么要乔装？就算她是黑衣女人，被陈宝发现了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和范厂长聊天而已，为什么要杀陈宝？
郭大侠不确定的问：“王玉是杀范厂长的重大嫌疑人是吗？”
小金笑了笑，给录音机换了个磁带，嘘了一声，暗示郭大侠安静，他卖着关子说：“你再听。”
录音机嘶嘶响了一会，一个苍老的声音：“侯队。”
郭大侠听出是赵队的声音。
“老赵，你是老警察了，你说说具体情况。”侯队客气的说。
“呵呵，知无不言。昨日中午我喝醉了，回房休息，一直睡到晚上才醒，醒来的时，我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左右，有人敲门，一个自称是407住客的女士问我有没有药油？”
“你住几号房？”
“我住在405，我没有带药油，所以也无法借给她。人老了睡不着，没吃晚饭肚子又饿，洗漱一下打算下楼找点东西吃。出门时，见407的女士在小郭门口，她拿了瓶药油回来，应该是去小郭那借药油了。”
“接着呢？”
“她见我正要出去，问我要去哪，我敷衍她说：下去找点东西吃，再出去走走，前岭的日出很美，准备上山去看日出。她竟然问我能不能带她一块去，我不好意思拒绝。她收拾了一下，我们一起下楼，还在值班人员那里吃了泡面，一块去看日出了。我们回来时，范厂长已经死了。”
凌晨两点半直到范厂长死，这个时间段，王玉真的一直和赵队在一起？她想起在走廊上看到的站在断桥岩上的人影，果真是赵队？他一直和王玉在一起，范厂长那时还活着呀？杀范厂长的凶手不是王玉，那么她也没有杀陈宝的动机呀！
真是想不透？郭大侠感到手足无措，自信心犹如一个鼓胀的气球，被扎了针，漏了气。问题在哪里？在哪里，她瘫坐在凳子上，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很想做些什么，但是什么都做不了，她痛苦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