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相州访友
过年期间有年假,古今都如此。
陆九璋属于大宋公务员编制,自然有半个月的假期。
他不算宅男,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有了闲钱也会出去旅旅游。
富游游不起,只能穷游。
不过自打有了霍小瑜这个比祖宗还祖宗的女朋友后,就要勒紧裤腰带生活。
一支口红三位数,一个包四位数,还有压得他抬不起头的婚房,旅游这种非生存型消费自然也就叫停了。
其实陆九璋在进大理寺之前,还一直在惦记着怎么回去。但自打进了大理寺后,宋代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白日里工作学习繁体字、大宋律例。晚上回来四处逛逛汴梁,看见什么好吃的,带回点给言墨,那孩子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拿出那个一直当宝贝的通讯器了。
没有现代生活钢筋水泥的禁锢,没有每日都要盘算的水电物业费,没有每日女朋友的耳提面命,陆九璋感觉自己整个人终于伸开了腰,连呼吸间都轻了几分。
所以陆九璋觉得这个假期不能浪费,应该出去走走,不然以后万一还能回去,同事问你去宋朝都上哪溜达了,自己总不能说哪都没去吧!
不过出去旅游,总要有个目的地,不然就成流浪了。
这里交通不方便,如果走得太远也不现实。
他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地方。
岳飞的老家。
上次一别已是半年,陆九璋对岳飞的心思有些复杂。
说复杂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无非是既有对弟弟的关心照顾,又有对千古名将的好奇与探究。
总之他现在有了功夫,就很想去那儿看看他。反正这会儿过年,岳飞一定在家呆着呢,去他那儿也就一天多的脚程,来回都方便。
打定主意,陆九璋开始收拾行李。
说是行李。实际上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一点见面礼,还有几身换洗的衣物。
言墨看陆九璋要出远门,也嚷嚷着跟着去,被陆九璋武力镇压,留在京城练字背书外带看家。
就这样,陆九璋背了个小包袱,雇了辆马车,开始往相州赶。
一路上的颠簸就不说了,陆九璋这个坐惯地铁和四个轮子汽车的人,简直感觉屁股都要两半儿了。
一天半以后,陆九璋终于到了相州汤阴县。
小县城不大,一路走来他感觉风景相当秀丽,民风也很淳朴。
陆九璋一连问了几个老乡,才找到永和乡的孝悌里。
孝悌里是个小村,因为赶上过年,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一帮帮孩子在外面拉帮结伙的疯跑,好几个还恶作剧的把二踢脚往陆九璋脚下扔,扔完就跑。好几次都把他吓的一激灵,待陆九璋想要教训教训这帮熊孩子,发现都属兔子的,跑的飞快。
陆九璋懒得理这些小兔崽子,抓住几个孝悌里的村民,终于七拐八拐的找到了岳家门口。
岳飞家是个宽敞的独立门院,东西有好几间房,想必在这里就算是大户人家了。
不过令陆九璋诧异的是,岳家门口没有半点过年喜庆颜色,反而挂了不少白练!
陆九璋心里一紧,不禁走过去,轻轻扣了扣门环。
开门的是个一身缟素,形容憔悴的老妇人。
陆九璋礼貌地问道:“请问这里是岳家吗?”
老妇人有些诧异的点点头,问道:“公子是?”
“我是鹏举的朋友。”
那老妇人似乎没想到有人造访,愣了愣才喊:“飞儿,有朋友来看你。”
一个挺拔的身影闻言从屋里走了出来,不是岳飞是谁。
他到门口一看居然是陆九璋,脸上闪过惊喜一把抱住他:“大哥,你怎么来了?”
陆九璋被这热情的拥抱冲的向后一步,腾出手拍了拍他肩膀:“我有一段时间的休沐①,所以来看看你。”
老妇人适时开口道:“飞儿你还不快请人进去坐,拦在门口成何体统?”
陆九璋闻言也觉得两个大男人在门口抱作一团,确实不太雅观,于是点了点头,随着岳飞和老妇人进了屋。
刚进屋坐定,那老妇人就端了杯茶水递给陆九璋,后者赶紧起身接过问道:“这位夫人是?”
“这是我娘。”岳飞道。
原来这位老妇人就是岳母,陆九璋赶紧行了个礼:“伯母好。”
岳飞见状对岳母道:“这是陆九璋,也是我结拜的大哥。”
“你这孩子就是小陆啊,飞儿总提起你,既然都结拜为兄弟了,那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不要拘谨。”岳母面容倦怠,却十分慈祥地道。
陆九璋笑着点点头:“叨扰伯母了。”
岳飞见她脸色十分不妥,不由道:“娘,你先回屋睡一会儿吧,你都已经两天没睡了,大哥我来招呼就好。”
陆九璋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赶紧附和道:“是啊伯母,我看您面色有些疲惫,还是先休息下吧,我和鹏举在这儿聊聊天就好。”
岳母还要坚持招呼陆九璋,却被陆九璋和岳飞哄着推进了屋。
一身缟素的岳飞把岳母送回房后,脸上勉强的笑意就再也挂不住了。
“鹏举,这是怎么了?”陆九璋问道。
岳飞眼睛里满是血丝:“我父亲三天前谢世了。”
陆九璋愣了愣,看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沉痛的岳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半晌才道:“节哀顺变。”
岳飞点了点头,一时间也沉默不语。
“我想去祭拜下伯父。”陆九璋道。
“好。”岳飞点点头,领着陆九璋来到了灵堂。
灵堂设在东厢房,素白的布幔挂满了屋里。
灵桌上一对红白蜡烛,一对招魂幡,一对葫芦烛,一盏长明灯,还有些纸钱。
两排花圈中间置着一口红木棺材,今天才第三天,岳父明日才会下葬。
陆九璋毕恭毕敬的上了一炷香,在花圈旁边捡起一块素白麻布,披在了身上。
岳飞诧道:“你……”
陆九璋点点头:“你我二人即为兄弟,你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父亲谢世,就是斩衰②,我怎么能不披麻戴孝呢?”
“大哥你不必——”
“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那就不要和我见外。白丧大事,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得来。何况按道理,你本就该知会我一声,谁知道你这小子报喜不报忧,根本没和我说。既然我都来了,怎么能不尽一份心力?”
岳飞哑声喊了句大哥。
陆九璋拍拍对方的肩膀,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