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飞来横祸
“小九哥，你可算回来了，我的点心呢？”言墨小狗一般迎了上去。
陆九璋将食盒递给他，问：“鹏举回来了？”
言墨抓出一块芙蓉酥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道：“子时刚过就被几个宰相府的小厮送回来了，这会儿都已经睡半天了。”
陆九璋点点头，看着他吃得满嘴甜腻，留下一句“好好刷牙”，就回房里睡觉去了。
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已经日上三竿，但陆九璋依旧还在无知无觉的睡着。
“不好了！出事了！”言墨突然急冲冲的跑进房间。
陆九璋一把将被子蒙在头上，继续闷头大睡。
言墨上前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急道：“小九哥别睡了，出大事儿了！”
“天大的事儿也大不过睡觉！”陆九璋一把扯过被子扣住，迷迷糊糊道。
言墨无奈了，拉锯似的又上去叫他：“快起来，真的出大事儿了！”
陆九璋忍无可忍：“再闹我就罚抄论语一百遍！”
“岳大哥出事了！”
“嗯，岳大哥出事了……”陆九璋迷迷糊糊跟着念叨，过了几秒钟，突然反应过来，猛地起身问：“谁出事了？”
言墨翻了个白眼：“岳大哥出事了，街上的人现在都在谈论，说岳大哥杀了金人使臣。”
“杀了哪个使臣？”
“好像叫……”言墨仔细想了想：“好像叫达什么。”
“达木？”
“对！就是这个人！”
陆九璋三两下套上衣服，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急急忙忙地奔了出去。
大理寺刚开门，他就到了。
“陆大人今日来的倒是早啊！“林维墉居然破天荒主动开口。
陆九璋与他素有嫌隙，此时要事在身更是心里着急，也不欲多言，点了点头向内堂走。
“哦，对了，陆大人！”林维墉皮笑肉不笑道：“还有一件事得通知你。”
陆九璋闻言转过身。
“想必你也听说了，完颜部使臣达木今晨被发现死在驿馆内，你义弟岳飞是最大的嫌疑人。所以皇上已经将此案交由本官审理，陆大人这一段时间也辛苦了，倒可以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陆九璋早就预料到为了司法公正，自己定然是需要回避的。但他没想到的是，此案竟然交给了林维墉主审。林维墉此人气量狭小，又与自己素有嫌隙，岳飞落在他手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况且陆九璋根本就不相信岳飞会杀了达木，不过案子现在已经交给了林维墉，陆九璋思来想去，觉得此事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自己去查。
打定主意，他首先去找了大理寺主簿程垚。
程垚是上一届的榜眼，为人内向又出身贫寒，初入官场，也没什么靠山，免不得被这些老资格排挤。陆九璋见他与自己年纪相仿，为人又安安静静的，不由替他解了几次围。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也算熟悉了。
原本此案案卷是不应该给陆九璋观阅的，但陆九章找到程垚，后者还是给他开了绿灯。
陆九璋拿过案卷后躲进阁楼里面，边看边誊抄重点。
让他觉得尤为疑惑的是，案子是今天凌晨被发现的，才短短一个上午，就已经做成案卷，且证据都补证齐全，这种速度根本与往日大理寺的习惯截然相反，不得不让人生疑。
案卷上记载，五月五日子时三刻，也就是昨天夜里，达木醉酒回到驿馆后便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卯时一刻时，婢女前去叫门，但无人应。婢女以为达木尚未醒，所以回去了。
卯时三刻，婢女第二次上前叫门，依然无人应答。这次婢女试着推了推房间的门，发现并未上锁。婢女大着胆子推门进屋，眼前的情景却吓得她大叫一声瘫在了门口。
完颜兀术听见叫声带人赶来，却发现达木已经死在屋中，被一柄漆黑铁枪穿胸而过。
而更为蹊跷的是，岳飞正手握着铁枪的另一端，怔怔地看着进来的一群人。
经仵作验尸后，断定达木浑身上下只有胸前的贯穿伤，并无其他伤处。而且这柄铁枪，正是岳飞从不离身的兵刃。
这份案卷记录在陆九璋看来简直漏洞百出，疑点重重。
他不动声色的将誊好的案卷揣进怀里，然后将原件还给了程垚，接着又马不停蹄的赶去驿馆。
驿馆由于刚刚发生命案，此时已被封锁。
陆九璋刚要进门，就被看守的卫兵拦住盘问：“干什么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他清了清嗓子，拿出腰牌递了过去：“我是大理寺卿陆九璋，前来办案。”
那二人接过一看，腰牌不假，虽然案子是那位林大人主审，但这二人也不敢怠慢陆九璋，立刻哈腰道一声“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便将他放了进去。
约莫百余步，陆九璋到了案发房间的门口，他掏出布手套戴上，轻轻地推开了门。
出乎意料！
房间内十分干净整洁，丝毫不像曾经起过什么剧烈冲突。
这里从案发后就被封了起来，显然也不可能有任何人进来打扫。
地面上用白灰画出了达木倒在地上的情况，连同旁边岳飞站的位置也都画得仔仔细细。
陆九璋踩着岳飞的脚印，按照画的位置站过去想尽量还原一下当时情况。他原地比划了两下，觉得有些别扭。陆九璋皱了皱眉，又换了个方向，这才觉得通顺了。
方向？
陆九璋默默记下，接着环顾四周摆设，在路过桌案旁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案桌上放了一个硕大的火盆，陆九璋俯身想看个仔细，却在蹲下身后于桌角处找到了一根不足一厘米的黑色线头。
他费力地将线头捻起放在随身带的纸包里，皱眉想了想，然后如同寻找什么似的，顺次拉开所有抽屉。
终于在倒数第二个抽屉里，发现了一个半成品的刺绣。
上面绣的是幅常见的鸳鸯图，旁边一行黑色瘦金体绣字：“金风玉露。”
而“露”字只绣了一半儿……
陆九璋刚想拿起来仔细查看，却听见门外传来人声，赶紧一个缩身藏在了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