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卧底生涯(一)
话说陆九璋跟着道士一路进了清阳观。
里面却不似一般道观的古拙朴致、宝相森严,反而是檐牙高啄、画栋飞梁,大开大阖之间十分气阔,不愧是宋徽宗督建,倒真有那么点皇家的气派。
陆九璋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装作好奇地左顾右盼,不动声色的观察环境。
两人约莫走了十五分钟,一路穿门绕廊,过泉盘树,终于到了地方。
他抬头一看,上方牌匾上写着“地坤阁”三个大字,看这名字,应该清阳寺道姑修行的处所。
“你且进去吧。”道士下巴向前点了点。
陆九璋有点懵,他虽然不熟悉怎么当道士,但也知道应该有个类似于剃度的仪式什么的,一句话都没交代,从大门进来直接就把他扔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或许是陆九璋脸上的不解太过浓厚,道士解释道:“俗世之人入观,须斋戒十五日方能传度。”
原来还有个观察期。
陆九璋点点头,捏着嗓子道:“我晓得了,多谢道长。”
道长手托一掌,回了个礼,却不走。
陆九璋:“?”
“方外净地,黄白之物不宜随身携带。”
陆九璋闻言顺着对方的眼光看过来,发现道士两个5。0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腋下夹着的箱子,他心里笑了声,不动声色地将箱子递给道士:“承蒙道长收留,自是感激不尽,这些……就当做是给观里添得香火吧!”
“无上天尊,施主今后必有大造化。”道士然迅速接过箱子,扭头就走。
陆九璋:“……”
推开地坤阁的门,一阵烟雾白气迎面缭绕而出,闻起来却不是寻常的香火味,反倒一股子说不出的甜腻。
陆九璋有了上次岳飞被下药的教训,多长了个心眼,拿出随身带着的步巾将脸蒙住,只露出一对乌溜溜的眼睛,这才抬腿向里走。
阁内死气沉沉,只有几个道姑正在大堂内打坐。为首的一个年纪稍长的见人进来,起身道:“无上天尊,今日刚刚入观?”
陆九璋应了声是。
道姑上下打量他一番,问:“为何面蒙布巾?”
陆九璋细声道:“前天染了风寒,怕过给别人病气。”
那道姑倒没再说什么,只手托一掌道:“贫道法号青竹子,你既已入观便投在我门下修行。”
陆九璋看着这个青竹子,特别想来一句:贫道法号熊猫子。他见了个礼,捏着嗓子道:“见过师父。”
青竹子递给他一身道袍道:“你且先去后院安顿吧,十五日后再行传度。”
陆九璋又应了声是,转头往后院走。
后院是宿舍饭堂一类的地方,打扫的蛮干净,只不过那股子甜腻的味道始终如影随形。
他走到静室,这里便是平日道姑的起居寝室,没有人过来安顿他,陆九璋就自己找了一间把头的没有人住的静室。
屋内一眼便能看全,里面陈设简单,但却十分整洁,应该是每日都有人打扫。
每个人单独一个屋,陆九璋松了口气,如果和一群道姑同床共枕,他迟早得露出马脚。
他把道袍换上后不多时,方才在大殿内打坐的诸位道姑便陆陆续续走进了后院。陆九璋听见动静迎了出来,摆出笑脸,主动招呼道:“各位道友好啊,我是新来的,我叫……”还没等陆九璋打完招呼,所有人像没看见他似的,各自回屋,一阵“碰碰”的关门声后,只留下他一人立在原地。
被无视的陆九璋:“……”
卧底真是不好当啊,他心里感慨了一句,转身回屋。
这一片静室安静得近乎诡异,陆九璋支棱着耳朵听了一个下午,却极少有人出屋,更没有人交谈,甚至连咳嗽声和翻书声都没有。
这太不正常了!
方外人静修己身无可厚非,但整个下午寂静岭一般的静谧,显然不在常态内。
他心有疑虑,躺在床上想东想西,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直到几声清脆的铃响,所有人才想活过来了似的,悉悉索索地打开门走了出来。
陆九璋睡得不沉,听见动静也马上醒来,穿上鞋下地打开房门,发现所有人都向一个方向走。他将面巾围上,也学着其他人低头安静的向前走。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众人就到了一个斋堂,屋内有饭菜香气飘出,应该是饭堂。
他进门后挑了一个靠门的角落坐了下来,每个人面前都有两个酱色瓷碗,两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正一手拿勺,一手拎桶地顺次向每个人碗中盛粥,另外一个妇人则负责盛菜。
陆九璋看着碗里糯香的米粥却迟迟不敢下嘴,因为碗中传来了那种他在地坤阁大殿内闻到的异香,而且更为厚腻、他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像没闻到似的,木然向嘴里送。
陆九璋的犹犹豫豫,在所有人低头吃饭的衬托下尤为显眼。
座上的青竹子问:“新来的,怎么不用膳?”
陆九璋很想说你这加了料的粥比三鹿奶粉都毒,谁吃谁傻子,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刚来就搞特殊,一定会引起对方警觉,一旦被人家盯上了,
别说卧底做不成,恐怕人身安全都难以保障。
陆九璋硬着头皮吃了一口,道:“染了风寒胃口不太好,但这粥真的清香可口,很好吃。”他吧唧吧唧嘴,装出享受的模样又喝了一口,青竹子这才满意的将目光转向其他人。
这个青竹子坐在最上边,似乎一直在监视众人是否吃了饭菜,自己却一口都不尝,陆九璋更加确定这饭菜里面有东西。不过形势比人强,明知道吃不得也得吃。
一顿饭吃的他难受之极,终于把眼前的东西吃光后,青竹子才方众人回后院。
陆九璋这回没有再跟着众人后面慢悠悠地走,而是脚下生风地往回赶,一回到屋内就指压喉头,对着恭桶昏天暗地的呕了起来。
直到呕出酸水,陆九璋才虚脱似的直起身来,他用袖口擦了擦眼中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心里忍不住又问候了下赵佶这个杀千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