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二十六岁的纪念

吴亦绅却真的认识艾默。

同样的一座城市，吴亦绅在另一处高楼，听着手下汇报的消息，神色始终阴沉。

“绅哥，您为什么这么关心那位艾小姐的情况啊？”手下很不怕死地八卦。

吴亦绅没有回答，烦躁地挥挥手，背过身去。

为什么？自从那天在K房认出她之后，他就一直拿这三个字来问自己。

二十六岁是吴亦绅一生中最富有戏剧性的年岁，二十六岁之前，他正直、阳光、开朗，就跟天底下所有心中充满着希望的少年一样，他曾经也热爱生命，讨厌黑暗。

尽管他本身就出生在黑暗的背景之下。

他并不是一个绝对天真的人，身边的人包括自己的父亲是怎样在黑暗游走的，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他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在他二十六岁之前，他就是这个家的王子，任性地逃避着看见的黑暗，追求外面的光明。

他快乐，也无忧。

然而，上天给予他的全部幸运，都在二十六岁那年殆尽。

仿佛是一夜之间，家族衰败，内忧外患，所有不该有的烦恼，一下子挤压在他的身上。逃避的后果，是看着所有人流离失所落魄潦倒，他终究太过善良，无法无视这些即将发生的惨状。

遇见艾默的那一天，是他二十六岁的生日。也是他光明人生的最后一天。过了这天，他就要接手父亲未完成的事，背负起整个组织的生存与仇恨，从此与黑暗共舞。

他格外地珍惜那一天。却不知如何渡过那漫长的一天。

那一年是多事之秋，双亲出事，含恨而终，组织内外忧患，亟待能够领导走出阴影的领头人，初恋女友又在这个时候背弃而去。就像是崇尚的光明在这一年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黑暗吞噬，他的心灵处在悲愤与煎熬中，终日恍然。

那天，他静静地坐在广场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看着人来人往，悲伤欢笑各自不同的面容，麻木地失神。

他是那么地清楚，过了这一天，他就要与过去的自己的告别，要与那个正直而阳光的自己告别。

人在江湖，身不由自。多好的一句话。

就在他以为这一天就浑浑噩噩地过去了的时候，前面忽然冲过来一个娇小的女生，小女生慌慌张张跑着，不合脚的高跟鞋最终还是崴了脚，扑通一下在他面前摔了惨烈的一跤。

吴亦绅几乎是立刻伸出了援助之手，将女生扶起来。

“谢谢！”

女生痛得眼睛泛泪光，膝盖乌黑，却还是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意。

这就是吴亦绅第一次遇见艾默的情景。

她穿着不合身的裙子，画着不合年龄的妆容，挽着夸张的发髻，看起来即老气又俗气，简直俗不可耐。这惨烈的一跤，不仅将她的脚摔坏了，还把她的发髻也给摔坏了。

可是她到底太过年轻。那张清秀的脸上有多浓厚的胭脂都无法抹去的稚嫩纯真，眸眼黑亮，笑容明朗，将她的五官映得生动。

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柔美，颇有古典美人的风韵。在摔了那么大的一跤之后，吴亦绅以为她会哭，会懊恼，会沮丧，至少会皱眉抱怨几句。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突然将高跟鞋踢掉，一把扯下垮掉的发髻，用手指将散乱的头发梳直。

她的头发很美，柔顺黑亮，只是这样随意地披在肩膀上，就能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秀气又可爱，一扫那老气横秋的模样。

吴亦绅忽然觉得她很有趣。她没有哭，也没有抱怨，她的豁达的样子让他吃惊。

“你的脚没事吧？”

她皱着眉：“好像崴到了，好痛。”

“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她看着手上的手表，鼻子都皱成了一团：“来不及了，我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必须入场了。我还是买瓶药水擦一下就好，谢谢你了……咦？”

她看着吴亦绅，有些惊奇：“你……你是不是一中的学长啊？我好像有在篮球场见过你。学长，你是不是拉拉队啊？我听说你们学校有个学姐唱歌好好听的，她也参加比赛了呢！”

吴亦绅没有否认：“拉拉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