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醉仙寻梦
自从得知蓝彩蝶是另一名靖怡太后派来的细作后,朱烈一直盘算着如何可以与这位处在暗处的“对手”过过招,也好摸摸她的底。
这一天,欧阳世家的老爷子带着家眷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烈王府拜候,当然,这是有目的的,因为朱烈开凿运河,大兴农业和削减赋税等举措,让原本在伯海城靠着搜刮民脂民膏养得富可敌国的欧阳世家顿时损失了不少,再加上王受任在城内打开通商贸易的方便之门,本来城外的强制性税收,欧阳世家与其勾结的城外相关官员,皆急的直跺脚,欲除了王受任而后快。已经走到岌岌可危地步了,便想到要到烈王府与朱烈打好关系,也好劝服朱烈恢复他原本的所谓“特权”。
欧阳世家的老爷子穿得一身光鲜的丝质绸缎,老夫人也浓妆艳抹,光是都是金光灿灿的发饰都价值连城,还有手上、脖子上晶莹剔透的冰种翡翠,身上脱下一件都足够普通百姓一家的生活开销。在他们的车马后面,还下来了一位艳光四射的美女,她是欧阳世家唯一的千金大小姐,名欧阳羽漱,身材高大匀称,穿着艳丽大胆,拼色的新潮剪裁抹胸裙,上面的刺绣都是正宗的苏绣,若隐若现的蚕丝披肩如湖面上的波光粼粼,走起路来扶风摆柳,头上的金镶玉燕尾步摇迎风摇曳,浓重的脂粉香气,十里外都能闻到,这一家子的出现,让众人顿时哗然。
“爹爹,咱们来这儿干什么呀?还王府呢,寒碜得吓人。就这样的一个破地方也叫做王府,连我们府中一个管家的住处还不如呢!我不去。”欧阳羽漱撒娇地说道。
欧阳夫人也用满是脂粉香气的金丝手绢掩了掩鼻子,似乎是觉得这个王府寒碜气重一般。但她是知道欧阳老爷现在的处境的,也只会拖着女儿,硬着头皮进去。
只见王府只有寥寥数个护院而已,管家带着她们到正厅就坐,朱烈早上出去武馆与众人商议大事还没回府,只有南宫飞霜刚刚陪伴贵太妃用过早膳,缓缓地走出大厅,她只是身穿朴素的秋枫叶颜色的凌波裙,头上梳着舒适的浮云发髻,发髻两侧分别插着淡粉黄色的铃兰花发饰,发髻后绑着精致的蝴蝶结发带,一如既往的,她的发带下有两颗圆润的小珍珠,简单但不失可爱。南宫飞霜没有佩戴贵重的耳坠和首饰、项链之类的,也是为了方便干活,她也从不喜欢浓妆艳抹,都是淡淡地打扮了下,清新淡雅妆容为主。她走出大厅来时,还被欧阳羽漱喊住,说道:“喂,你,就你,还不给客人们上茶。”
南宫飞霜看了看四周,居然欧阳羽漱以为她是个侍婢,她也没有表露出不快,紫韵这时正好端着茶上来了,南宫飞霜就亲自给他们上茶,紫韵连忙说道:“王妃怎能亲自奉茶,奴婢们来就好。”
这一句话把那一家子吓得不轻,欧阳世家的老爷子和老婆子连忙拉着欧阳羽漱跪下,连连磕头请安,说道:“幼女无知,冲撞了王妃,请王妃恕罪。”
“不妨事,欧阳老爷、夫人都请起吧。”南宫飞霜微笑着说,然后坐在了正厅右边的椅子上。
“请用茶,稍候王爷就回回府。”南宫飞霜自己也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欸,好难喝,这是什么茶?堂堂一个王府都没有像样的茶叶吗?”欧阳羽漱喝了一口茶后,竟然吐了出来。
“哦?不知小姐明日里都喝的是什么茶?”南宫飞霜故意缓缓地说道。
“我们府中待客都用的是上等的雨前龙井,我爹爹和娘亲平日里喝的都是价比万金的雨前新翠,贡品的新毫尖。”言辞间透露着十分张扬得意的神色,连她身边的夫人也摆出了一幅得意的姿态。
“原来如此。那真是我们王府怠慢了,王府里还真的没有贵重的茶叶。王爷与妾身平日里喝的都只是普通百姓常用的陈年白茶,妾身以为百姓喝得,王爷与妾身也自然喝得。欧阳老爷,您说是不是呢?”南宫飞霜故意地问道。
“王妃所言甚是。小女言语冒犯,请王妃不要见怪。”欧阳老爷又频频祈求原谅。
结果等了许久,也不见王爷回府,欧阳羽漱不耐烦了,便要出去透透气,结果带着一群仆人,在后面处碰上了刚刚回府风尘仆仆的朱烈,朱烈也是穿着朴素,紫蓝色的布衣长袍,头上梳理整齐,但没有佩戴华丽的发饰,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书生气息。他手握佩剑,匆匆回来,结果不小心撞上了在拔花草发泄的欧阳羽漱,她突然大叫了一身,说道:“岂有此理,你是什么东西,敢撞本小姐?你知道本小姐这身苏绣价值多少钱吗?你拿命来赔都赔不起。”
朱烈瞄了她一眼,问道:“你难道是欧阳世家的人?”
“区区护院,也敢这样跟本小姐说话?你给我站住!”欧阳羽漱刁蛮的脾气又来了,还以为朱烈拿着剑就是护院,朱烈冷笑了一下,径直回房更衣去了。
欧阳羽漱气冲冲地回到了大厅,说道:“爹爹,咱们都等了大半天了,王爷要是有心,早该回来了,咱们回去吧。”
“别胡闹,再等一会。”欧阳老爷拉着她坐下。
这时,门外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门外的侍卫都下跪说道:“参加王爷。”
欧阳老爷、夫人拉着那个不懂事的女儿连忙跪下请安,欧阳羽漱抬头看了看王爷,天啊,她吓得脚都软了。这时的朱烈已换过一身有四爪龙纹绣样的长袍,戴上他标志性的蓝宝石发带,手中还握着他的蓝宝石佩剑。父皇赠他的红宝石佩剑在重新铸好后,一直放在了武馆保管,他就用回从前的蓝宝石佩剑,是千年先帝送他的生辰礼物。
“欧阳老爷,不知今天到王府来所为何事?”朱烈接过南宫飞霜递给她的茶,抿了一口,然后看了看飞霜,说道:“今天的茶清香中有点微苦,加了什么?”
“近日天气干燥,人容易热气伤肝脾,妾身便让人在茶中加了少许淡竹叶和野菊花,明目清热。王爷与欧阳老爷想必有话要谈,妾身等先行告退,为王爷准备午膳。”南宫飞霜微微一笑,然后退下。
欧阳老爷知道早前女儿对茶的嘲讽实属愚昧,连忙请王爷宽恕。朱烈心知他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好事’,所以正打算诱敌深入,慢慢地将欧阳世家这颗大毒物连根拔起铲除干净。
“王爷,初到伯海,草民也没有及时来拜候是草民全家的疏忽,为表歉意,草民今天携眷带了些薄礼,希望王爷收下。”朱烈只见,带进来的一箱箱打开,要么是整箱子的金砖,要么是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简直无法评估这些财物的价值几何,当然,朱烈肯定是来者不拒,筹谋大事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不胜数。
“王爷,最近伯海农务兴旺,但税收一直未能恢复,外城的人也随意进来商贸,草民以为是不是可以……”朱烈连忙打断他,朱烈十分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便说道:“今天你们一家子难得来,咱们先不说这些,先用膳,尝尝王府厨子的厨艺如何。”
“王爷……草民全家的身家性命都仰仗着王爷,请王爷做主啊!”欧阳老爷子又跪下了。
“快起来,快起来,不用紧张。这个事情吧,本王也只能尽力,毕竟现在要兴农经商的是王妃,本王也不管这些。王妃说了,伯海困难,王府也困难,伯海富裕了,王府才有好日子过,她不过是为了家计,也没什么错,本王也就不管了。这事情咱们以后再说,走吧,先用膳。”朱烈半推半就地就转移了话题。
大家都在尴尬的气氛中用完了午膳,欧阳一家完全的无功而返。但欧阳老爷哪肯放弃呢,他没过几天,便带着众多的商会里的奸商,还有外城的几个地方官,邀约朱烈一并到醉仙楼夜宴,他事先安排好了倾国倾城的歌姬、舞姬伺候,务必要将朱烈迷倒,好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实在太低估了这个长年风花雪月的王爷了,他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拜倒在女人裙下的。
不过,这对于朱烈来说,不失为一个极好的机会,正愁着不知道如何跟蓝彩蝶套得关系。这一夜,蓝彩蝶被打扮得十分惊艳,半透明的水蓝色丝线紧身长裙,裙摆如流水倾泻,千丝万缕的秀发随风摆动,一个半倾斜的飞天发髻,插满透着清香的雪白秋海棠,肌肤吹弹可破,神色似喜似嗔,嘴角微微上翘,眉心有淡色的金箔花钿点缀,纤纤玉指在古琴上深情演奏,时而充满欣喜之情,时而充满离别感伤,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欧阳老爷子不停地使眼色唆使那些女人来诱惑朱烈,但不管那些千娇百媚的舞姬如何献媚,朱烈的目光都只停留在蓝彩蝶身上,他喝了一杯酒,缓缓地走到了蓝彩蝶身边,说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只见蓝彩蝶停下了抚琴,缓缓起身,一举一动都飘散着迷人的海棠花香气,她有礼貌地行礼,说道:“见过王爷。”
朱烈顺势微微地扶了她一下,温柔地说道:“好一曲‘蝶恋花’,只是不知蓝彩蝶恋的到底是什么花?让蝶儿比柳永更伤感。使得琴声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只是乡野飞蝶,何谈恋花,秋去冬来,繁花落尽,都与彩蝶无缘。王爷太过抬举彩蝶了。”蓝彩蝶此时的心跳的十分快,脸色一下子绯红了起来。
这时醉仙楼的老鸨过来了,浓重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说道:“王爷,彩蝶姑娘是我们醉仙楼技艺最精湛的歌姬,可惜这小妮子是卖艺不卖身的,若王爷想找人相伴良宵,咱们这还有很多可心水灵的姑娘。”
“去去去,说什么呢!”骰子见朱烈脸色不对,连忙上前驱赶这个恶心的妇人。
“王爷情致高远,哪能是寻常的姑娘能打动的。王爷喜欢彩蝶姑娘,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谈什么卖艺不卖身。这是打赏给你的,好好安排伺候王爷。”欧阳老爷子拿出一袋子金锭递给老鸨,让她带彩蝶到厢房去。
原来好戏还在后头,他们要的不是朱烈深陷温柔乡,他们更迫切需要的是让南宫飞霜颓废甚至被休弃,就再也没人搞什么务农和经商贸易了。他们事先派人到王府演了一场戏,骗的南宫飞霜以为朱烈醉倒在醉仙楼,还与人动手闹市了,她连忙带了一件披风就策马前去。
结果正好朱烈为了诱敌深入,他让蓝彩蝶到了厢房后,为其熏香抚琴,他则躺在了床上,欣赏音乐,也好麻痹外面的一**商污吏,让他们以为烈王爷只是一个酒囊饭袋,好色之徒罢了。
谁知世事就这么恰巧,蓝彩蝶对朱烈早已倾慕,在她没有做细作前,曾在一次朱烈赈灾时见过朱烈,当时朱烈的英雄气概,大义凛然,让当时因朱烈的救援幸存下来获救的她,早已情根深种。
蓝彩蝶在抚琴演奏了两首曲子后,她缓缓起身,端起了酒壶和酒杯,邀请朱烈与之共饮,她给朱烈讲述着当年她亲人如何在大灾中丧生,如何因为朱烈额出现她能苟活下来的事情,讲到情动之处,还眼睛热泪盈眶,甚至抱着朱烈。她说道:“在王爷眼中,彩蝶不过是卑贱的青楼女子,但在彩蝶眼中,王爷却是救苦救难的大英雄,彩蝶不求什么,只求能留在王爷身边,便足够了。”
朱烈看着这个气质超凡的女子如此深情,他也不忍心了,暗暗帮她拭泪,但他还是忍住先不问她细作的事情,他们便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喝酒,最后朱烈喝的有点头晕,彩蝶就扶着他到床上歇息了,她很满足地趴在朱烈的胸口上,紧紧抱住他的腰身,看着他英俊不凡的脸庞,她微微地起身,含泪在他脸上轻轻一吻。
这一幕,却被南宫飞霜看个正着,当然,那群坏人是别有用心的,只是恰巧这个蓝彩蝶是真的深爱朱烈,这下子的真情流露,加上错位的角度,朱烈躺在床上,蓝彩蝶俯身吻他,南宫飞霜哪能看得到是朱烈已经睡着,她缓缓地将门关上,然后转身要离去,转身间,她看到了有人影,她下意识地马上忍住眼泪,装作镇定地策马离去。
那群坏人在嘀咕:“难道王妃进错了房间?不可能啊,的确是那间厢房。”此时,又看见蓝彩蝶衣衫整齐地从厢房中走了出来,让小儿打一盆干净的热水,原来,她也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然后威胁朱烈娶她的小人,她还打算帮朱烈擦拭身体,让他酒醒后能没有那么难受。
“来,彩蝶姑娘,王爷怎么样了?这个可是你飞上枝头的大好机会呢,怎么不好好把握。”欧阳太爷将她呼唤到别的厢房去,教她如何如何对付朱烈。
蓝彩蝶十分不屑地说道:“多谢欧阳老爷关心,彩蝶身份低微,不过有幸被王爷欣赏琴艺,王爷为人光明磊落,对王妃情深义重,对彩蝶并无不轨之心,请欧阳老爷说话自重。若没有别的吩咐,彩蝶先告退了。”
欧阳老爷恨得牙痒痒,自己在房间里猛灌酒泄愤。南宫飞霜回到府中后,她理智上虽然一直劝说自己这肯定是有心人安排的陷阱,朱烈不是这样的人。
但情感上,她依然是充满怒火,她冲进房中就拉出佩剑到庭院中飞舞,大声嚷道:“别人的陷阱,无人如何会往下跳。这回我说什么也不会救你的了,我让你跳。我让你跳……”
“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紫韵不知道如何劝说,又不敢靠近飞舞的剑,骰子也站在一旁说道:“王妃怎么从醉仙楼回来,成这样了?难道王爷……”紫韵连忙掩住了他的嘴巴。
南宫飞霜听到‘王爷’二字,连忙举起剑,追着骰子,就像要砍下去的态势,嚷嚷道:“伪君子!满口黎民百姓,满口仁义道德,满口愧对先帝,满口忘不了南宫丞相……我砍死你,砍死你,砍死你……”南宫飞霜拿着剑将庭院的树砍得光溜溜的,吓得骰子和紫韵躲在了角落不敢出来劝,只好等她砍累了,发泄完了自然消停。
第二天早上,南宫飞霜起床后,腰酸背痛,她说道:“砍不死那个伪君子,倒是把我的腰给赔上了,哎呀,疼死我了!”
紫韵让大夫来开了药,正好送大夫出去的时候,朱烈回府了,还一边伸着懒腰,他正要回房更衣,被骰子一把拽住了,小声地说道:“王爷……王爷……千万别进去。”
“一大早的干什么呀?我一晚上没睡好,好累,别妨碍我了。”朱烈不听劝,继续向着房间走去,只见庭院里的树木一夜间怎么都光溜溜的,树叶落得一地都是,便问道:“骰子,昨夜刮大风了吗?怎么庭院里的树都光秃秃的?”
骰子连忙做出一个“嘘”的手势,然后让他别进房间去。谁知这个烈王爷不知死活的,还一边推门,一边打着哈欠说道:“让厨房做点清淡的小菜,本王劳累的一夜,没什么胃口……”
说时迟那时快,南宫飞霜一下子拔出佩剑,飞快地朝着朱烈进门的方向砍去,朱烈还搞不清楚什么情况呢,躲都来不及,拼命跑,一边嚷着:“霜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想练剑的话,咱们改天再练吧,昨夜本王太累了……”
这句话愈发的火上浇油,南宫飞霜拿剑就砍去,朱烈到处找地方躲,最后南宫飞霜挥舞过去时,拉到了昨夜伤到的腰部,疼得停住了手,朱烈连忙趁机逃了出去。然后到客房去更衣梳洗,一边问道:“骰子,王妃怎么回事啊?得了失心疯吗?”
“哎,托王爷的福,昨夜我与紫韵都差点被大卸几块了,我还被骂了一夜的‘伪君子’。”骰子在一旁呻吟着。
“什么‘伪君子’?”朱烈十分不解。
“昨夜有人来通知王妃,王爷在醉仙楼大醉,还醉后闹市,让王妃马上去接王爷。结果王妃赶到,上楼看到……看到王爷搂着……回来就成这样了……”骰子越说越小声。
“什么?!我搂着……?搂着什么东西?”朱烈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道。
“女人呗。在那种地方还能搂着什么……”骰子一边帮朱烈整理衣服,一边小声地说道。
“无稽之谈。本王喝醉了,不省人事。王妃到醉仙楼,分明是个陷阱,精明如王妃,不可能瞧不出来。”朱烈还很镇定地说道。
“这就难说了,看到那样的一幕,王妃再精明,终究也是个女人,哪能视而不见呢?”骰子继续嘀咕道。
“她与本王是知己好友,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们不了解她。”朱烈整理好衣服,然后走出了房间。
骰子一个人在房里,小声地跟在后面说道:“不了解的是你吧!哎!”
“参加王爷。”婢女们端出早饭,然后就退下。
“王妃呢?她不用吗?”朱烈问道。
“回禀王爷,王妃出去了,说……说……”其中一个老嬷嬷回答道。
“说什么?”朱烈一边吃一边问。
“说不想看见王爷的脸……所以……”那个老嬷嬷还老实地回答。
朱烈差点没噎到,然后回过神来,见周围的人都在偷偷坏笑,他觉得很郁闷,连忙喝了一碗粥,就急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