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飞霜心伤
“最近怎么不常见你们夫妻二人一起来看老身呢?”贵太妃一边拨动着手中的佛珠,一边问道。
“大师,这是我特意命人给您煮的桂圆红枣茶,现在天气干燥,喝这个最养气血了。”南宫飞霜递过来一杯茶。
“我知道你的孝心。最近我耳朵里也传来了不少话,都说王爷流连烟花之地,醉生梦死……”贵太妃抿了一口茶。
“谣言止于智者。大师不必为此神伤。”南宫飞霜连忙阻止了贵太妃继续说下去。
“老身不担心王爷,担心的是你。我知道你这孩子心善,凡事不怨不恨,但脸上无泪,不代表心中无伤,你可别想瞒我。”贵太妃一边品茶一边说道。
“大师知道,飞霜不过是人间的过客,始终都要离开的,只是早晚而已。既然分离必不可免,又何苦为在世之人徒增烦忧呢?”南宫飞霜黯然神伤。
“我是礼佛之人,心中自然敬畏神佛,不敢造次。神佛有仙寿,能活千万年,凡人肉身之躯只有匆匆数十年,但在老身看来,千万年的时间并不比数十年有意思。”贵太妃又拨动着佛珠。
“愿听大师赐教。”南宫飞霜微微点了点头。
“人固有一死,任你身份贵重,任你腰缠万贯,最终都是万般带不走。但唯有真情在。十年前偶遇仙子,老身知道仙子并非无情之人,仙子至情至性,无情更道有情。既然如此,何不好好做一回人,好好爱一次,也不枉费来人间走一遭。”贵太妃就像一个慈祥的老人,一直循循善诱。
“霜儿心中很是忧虑,不知何年何月方能为无辜之人洗雪沉冤,现还看到作恶之人鱼肉百姓,让民不聊生,霜儿觉得自己实在无用。”南宫飞霜的心中不仅有男女之情,更有爱民之心,且不亚于朱烈。
“好孩子,慢慢来吧。老天爷都在看着呢,总会还无辜之人一个公道。老身相信,假以时日,你必能还愿。”她们又回到轻松聊天的气氛中,不再说这个沉重的话题了。
南宫飞霜离开了贵太妃的住处,带着紫韵到街上采购食材,南宫飞霜走进了一家绸缎庄,店家新进了一些绣花锦缎,她正好进去打探下最近衣物商贸的情况,店家知道是王妃,便十分热情地给她推荐了几匹最新的花色,南宫飞霜见也有些疲乏了,就在内堂一边细看,一边品茶歇会。正好,蓝彩蝶与醉仙楼的两个姐妹到绸缎庄购买新到的绸缎,一边挑着花色,一边谈笑风生。
“彩蝶,你看,这匹彩蝶百花图多美,穿在你的身上肯定绝配。王爷更是醉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其中一个歌妓打趣着,另一个歌妓马上接着说:“咱们彩蝶妹妹现在可是醉仙楼的名人了,王爷每逢来醉仙楼,都必留宿妹妹的闺房,也就只有王爷,才能入我们彩蝶妹妹的法眼呢,呵呵。”
“二位姐姐别笑话妹妹了,王爷不过是不嫌弃我的拙劣技艺罢了。”蓝彩蝶倒是十分害羞和谨慎。
“妹妹过谦了,妹妹的才貌是咱们整个伯海城享誉盛名的,哪个权贵公子不希望一亲妹妹的芳泽呢,不过都被拒之于千里罢了。”她们还在继续打趣蓝彩蝶。
“是吗?再才貌动人,也不过是个身份卑贱的歌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只见欧阳羽漱花枝招展地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丫鬟,还有两个随从,好大的气派。
“姐姐,咱们走吧。以免生事。”蓝彩蝶细声地说道。
“走什么,我们又不是出不起银子,店家,这几匹新到的花色,我们都要了。”其中一个歌妓把银子递过去给店家。
“这么寒碜呢!还王爷前王爷后的,也不怕人家笑话。店家,这里新到的花色我全要了,这些金锭是你的了。”欧阳羽漱显然在找碴。
“你……你什么意思!”那个歌妓连忙上前争辩,被蓝彩蝶拦下了。
“买卖嘛……当然是价高者得。这些花色也配得上让咱们府里的丫头裁制新衣。”欧阳羽漱说话都不带喘气的,咄咄逼人。
“小姐,这个欧阳姑娘说话也太犀利了吧,明摆着就是在讽刺人。”紫韵在内堂听到后立即说道。
“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识她的厉害,只是想不到蓝彩蝶倒是个有心性的,相比之下,比她强多了。”南宫飞霜品着茶。
又听到外面一阵哄闹声,其中一个歌妓说道:“你什么意思啊你?在嘲讽我们身份还不如你府上的丫头吗?”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别以为躺上了王爷的床,就高人一等了,是野花就甭想插到名贵花瓶中,勉强插了,也只会格格不入。”欧阳羽漱趾高气扬地说道。
“是吗?我倒是觉得野花也有野花的气度,有时候,比起虚有其表的一些温室之花要赏心悦目得多。”南宫飞霜听不下去了,然后接着说道:“店家,既然欧阳小姐如此慷慨,你倒不妨成全,多出的银两可再多进些更新的花色回来,到时再让这几位小姐重新挑选吧。”
“是,王妃。”店家礼貌地作揖。
“这残花败柳现日日纠缠王爷,王妃当真贤惠,能视而不见。换了我,真没有这样的气度。哼!走!”欧阳羽漱挥袖带着家仆一同离去。
“多谢王妃解围,小女子不胜感激。”蓝彩蝶带着另外两个歌妓一起半蹲下跪谢。
“不必言谢。我不过是看不惯这样的事情罢了。”南宫飞霜淡淡地说道。
“其实我与王爷……”蓝彩蝶想与南宫飞霜解释,事实并非如外界传言般,他们之间其实十分清白,奈何也是很多难言之隐不能明说而已。
“你不必跟我解释。今日之事,只是凑巧,姑娘不必介怀。很晚了,我们该回府了。”南宫飞霜冷冷地带着紫韵出门去了。
“王妃如此大度,看到妹妹嫁入王府为侧妃,也指日可待了?”旁边的歌妓又开始打趣了,蓝彩蝶狠狠地瞄了她一眼。但这句话还是让刚踏出门槛的南宫飞霜听见了。
“小姐,你不必在意,我相信王爷不是那样的人,或许是逼不得已的,有什么难言之隐……”紫韵宽慰道。
话音未落,前方迎面跑来一个衣衫破烂的男子,后面追着一妇女在叫喊:“抢钱了,抢钱了……”
南宫飞霜二话不说,就迎面拦截住了那个男子,三几个功夫将他踢到在地,只见那个男子马上求饶道:“姑娘饶了我吧,我抢钱也是逼不得已的……”
只见南宫飞霜稍有放松,那个男子抓起地上的沙子一甩,想趁乱逃跑,他还真不会挑时候,惹怒了这会正火冒三丈的南宫飞霜,她飞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准确地砸在了那个男子的膝部,他顿时倒下。南宫飞霜拽起他,连续踹了几脚,一边吼道:“逼不得已是吧……难言之隐是吧……我让你骗我……”
这时,朱烈出现了,王受任连忙让随从将抢钱犯人押下,送去府衙。
“南宫小姐,你就不能收敛一下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么?在京城犯病还不够,现在还犯到了伯海城来了。”朱烈一边说一边伸手要拉一把南宫飞霜。
南宫飞霜自己站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我这毛病叫做行侠仗义,不叫多管闲事。不像某些人,犯的毛病竟是些风流顽疾。”
说完,南宫飞霜带着紫韵快步转身走了,朱烈还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小声地问骰子:“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王妃说,王爷有病,是风流顽疾。”骰子还这样翻译了。
“你才有病呢!她最近真是阴阳怪气的。”朱烈狠狠敲了骰子一下额头。
夜里,南宫飞霜独自坐在庭院里看着朦胧的月色,朱烈在房中见不到她,便问了紫韵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紫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朱烈。
朱烈慢慢地走进了庭院,问道:“只有乌云,没有月光,有什么好看的吗?”
“不好看么,正如我现在的心境,越看越有共鸣。岂是你一介凡夫俗子能懂?”南宫飞霜故意气他。
“本王是俗人,王妃是仙女,那仙女愿意陪俗人喝一杯吗?”朱烈拿出了一壶美酒。
“好啊。”于是,他们开始喝起了酒。
“霜儿,我们好久没有比剑了,要比试比试吗?”朱烈提议道,眼见着要拔出宝剑了。
南宫飞霜立即拿酒杯一档,迅速抽出身后的玉箫还击,一阵打斗后,朱烈似乎比以前进步了许多,开始懂得攻其不备了,剑锋直直地指向了飞霜的脖子,他意识到飞霜躲不及了,连忙将宝剑往后一退,一把将飞霜抱入怀中,他自己的手也被宝剑割破了,鲜血直流。
南宫飞霜立即将自己的衣裙扯下一块来,帮朱烈包扎伤口,然后一边包扎时,朱烈说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将国仇价恨让你陪我一起承担,我是个不孝的儿子,也是个无能的皇子,我对不起父皇和丞相,我觉得看见你,就等于看到了丞相,就等于看到了我自己的无能……”朱烈第一次,流下来悲恸的泪水。
南宫飞霜将他的伤口包扎好了,然后说道:“现在还痛吗?已经包扎好了。”
“不敢喊痛了,你连衣裙都扯裂了,也不顾念下自己是个女孩子。”朱烈露出了笑意。
“是啊,我牺牲了我的衣裙,只希望能将你心里的那道伤痕也包扎好。”南宫飞霜看着朱烈含泪的眼睛说道。
朱烈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说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飞霜却突然有些失落,心想:只是知己而已吗?!
飞霜回到房间后,她换下衣裙准备就寝,却发现在她的梳妆台上放着一幅画卷,她打开一看,是那副她的画像,上面还有那首倾国倾城的题词。画卷下还压着一张纸,写着:汉武帝弱水三千,岂是李夫人能一枝独秀?本王不羡倾城佳话,弱水三千,只愿取一瓢饮。
南宫飞霜眼角流出了泪水。这么多天的内心悲伤,瞬间一扫而空,别说皇亲国戚,纵然是权贵富商,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美女群绕的呢?人世间,竟还有像朱烈这样的人,他似乎能懂得,作为李夫人,内心深处有着的伤痛。飞霜想:他的心是有我的,对吗?
即便蓝彩蝶远胜于李夫人,相信也不足以撼动朱烈的心,他那颗只想拯救黎民于水深火热的心。她将这一纸承诺,锁在了梳妆匣中,她想她这一生,都不会忘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