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未平与又起〈二〉

第五十四章未平与又起〈二〉

那在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在梯间回荡着，规律的节奏传遍了平房顶层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梯间传来的每一下节奏都在控制着时间的流动。在每一下节奏响起的同时，顷刻便又被吞噬，因此每一下的脚步声都显得非常短促。

不过，梓聿和梓清二人都清楚地听到那脚步声之中的拖曳和节奏不稳。

单单从人偶师的脚步声便可以判断，他的身体应该还没有复原，情况听起来也不太乐观。梓聿不明白的是，为什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肯放过夏瑶。

这样的执念，已经不是单纯的执着可以形容。

一旁的梓清早已料到去往天台的那道大门是打不开的，不过他仍是伸手试了试。毫无悬念地，结果自然是和他所料的一样。

二人转身往楼梯的方向看去，紧紧地盯着楼梯的出口，全神贯注地戒备着。

清脆的脚步声继续将它的节奏传遍了平房顶层的每一个角落，良久，脚步声的主人却依然未有出现。每一下传进他们耳中的脚步声都像在告诉他们时间的流动，与此同时，规律的节奏也让他们产生时间的流动变慢了的错觉。

时间越久，空气中的紧张感也随之全然消散，而那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也只徒然地馀下故弄玄虚之感。

梓聿只觉得脚步声离他们越近，便让他们越发的能够听出其中的空洞。她所听到的与其说是脚步声，倒不如说是梯间的轻敲。

然而，当她这样想着的时候，人偶师的身影便从转角的梯间缓缓走出，他的模样还是夜里看到的样子，可是此刻这个脚步蹒跚的他，看起来依旧优雅却总让人觉着有些狼狈。

「她在那里？」不标准的中文口音听起来带着几分焦燥，吵哑粗糙的声音配合上眸中所泄露的情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处於极度竭斯底里的状态。

梓聿和梓清二人冷眼看着竭斯底里的人偶师，二人都不太明白他所指的「她」到底是谁，可是二人都同样地对这件事情漠不关心。

梓聿很清楚自己的职衔是守门人，而不是什麽时空特警。两者之间的区别，不言而喻。因此，她本就不打算做什麽替天行道或是作出制裁之类的事情。甚至，如果人偶师不发动攻击的话，她也不会有攻击他的想法。

看到梓聿和梓清两人冷漠的表情，人偶师的双眼紧紧地锁定了二人，又暴喝了一声，道：「她到底在那里？？？」一瞬间，咆哮的狮子与冷静的猎人形成强烈的对比，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谁才能在最後全身而退。

梓聿自是明白人偶师要找的绝不是夏瑶，那麽他口中的那个「她」，难道指的是「黎月嫦」吗？不过，她立即便想起了那些被人偶师珍而重之地放在木箱的人偶，便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人偶师是如此的珍视「黎月嫦」，他是不会操控她来攻击自己的，因为他不会容许她有机会沾上哪怕一丝损伤。

下一刻，出乎意料地，人偶师微微垂下了头，竭斯底里的模样变得有些颓然，连他所散发的气场也让人感觉萧索了下来。

「除了我以外，只有她知道破解阵法的方式。只要你们告诉我她在哪儿，我便让你们带你的朋友走。」人偶师的语气比之前柔和了不少，毫不掩饰话语间的恳求。在响起的瞬间便又骤然减弱的声音，突显了他语气中的无助。

听罢，梓聿才明白自己的猜想原来竟然没有出错。她皱了皱眉，轻道：「她消失了……」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就连她也说不清自己的话语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情绪。她也不清楚在这个会将声音吞噬的环境中，她的声音究竟有没有成功传到人偶师的耳中。

「她消失……了？」人偶师垂着头，不明其意地将她的话重覆了一遍。他的声音很平静，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周身的颓然和萧索都被不寻常的平静所取代。

人偶师四周的份围中彷佛正在蕴酿着异样的风暴，浓浓的杀意猛地自人偶师的方向席卷而来，下一刻，人偶师便朝梓聿所站的方向冲了过去。

梓聿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摸出了早些时候预留的那一颗子弹，朝着人偶师的方向扔了出去，直逼人偶师的肋间。人偶师和子弹的速度都很快，所以，几乎在梓聿扔出子弹的那一瞬间，两者便相撞了。

然而，人偶师动作速度丝毫不减，他的大手不管不顾地握住了梓聿的脖颈。纠缠间，夏瑶的身体从梓聿的背上滑下，倒在了地上。

梓聿的眸色一沉，她没有想到人偶师会因为她所说的话而失控。自人偶师触到她的皮肤起，她的身体便如之前那般不向听她的使唤，想要作出反抗，也是不能。她原先瞄准的位置本就是不伤他性命的，可是她没有想过子弹在他的身上竟是连一点作用也没有，她竟然完全看不到伤口有血液渗出。

身後的梓清见状，正要上前。人偶师的大掌一挥，夏瑶的身体便从地上站起，挡住了梓清的去路。

梓清啐了一口，不屑地道：「唉，又来……」他似乎对人偶师的做法很是不满，不过不满归不满，他看着夏瑶的戒备眼神却是非常认真的。每当他想要靠近梓聿和人偶师的方向，素来沉静的夏瑶便会於顷刻之间变成了格斗高手，和梓清缠打了起来。

他一退後，夏瑶便会重新乖乖地站着。

这边厢，人偶师的手掌很大，手劲也似乎没有被肋间的疼痛所影响，仅仅一只手便举起了梓聿的身子，手掌在她脖颈上逐渐收紧。

在眼下的情况，她便只剩下自救这一途。眼看空气一点一点地自肺部被挤压出来，四肢也完全不听使唤，她到底应该要如何做？

在思绪逐渐变得纷乱之际，一幅影像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似乎忘了她还有一个防身的武器。下一刻，她心念一动，取出了收在尾戒之中的短剑。

短剑以小刀的模样出现在她的手中，当她的手握紧那小刀的时候，她的四肢便恢复了自由。

未等人偶师察觉出她的异样，她便已经将小刀刺向了他的心脏，再猛然抽出。在她将小刀自他的胸口中抽出来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他的眸中闪过了惊讶和不可置信。

然後，纠缠不休的耳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各种从远处丶从附近传来的各种声音。与此同时，人偶师手中的力度骤减，有一种被解放的自在丶舒适从她的心底蔓延到周身各处。

她拽下了人偶师依旧放在她脖子的手，让他随意地倒在地上。他的尸体和常人一样，没有像预想中那般出现任何变化。

这是她恢复记忆以後第一次杀人，她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牵起一丝波澜。她用大衣擦了擦手里滴血未沾的小刀，让小刀看起来显得更加清亮。

只见小刀反射着不知自何方传来的光线，小刀上面的刻印看起来比平常更为深刻。

直到现在，她才终於明白这些刻印的意思。

此时，梓清的声音自身後传来：「姐，我们还是快走吧。」说完後，也不等她，便径自背起了夏瑶，急匆匆地走出平房的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