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新政 康陵 夏禹
作为被大人物认可过的可造之材，丹原决迎来了近日来最开心的时刻，他看到远处的绿色的山林了，也就是说，他们即将走出这片荒漠。
不知道融哥为他医了哪些地方，丹原决变得精力充沛，全身都是劲。身体好，心情又好，话就多了起来。没人和他说话，他便和嗜雷兽聊起天来。
他说，“都说我不是一般人，难道我真是他们所说的丹朱的后代？不然，师父为什么送棋谱和棋盘给我。”
事实上，他并不相信自己会是丹朱的后代。据有虞氏一老一少所说，丹朱是人帝尧帝后代，按时间算，那个所谓丹朱者可能都比他要生得晚。他那么去想，是为了在纷繁杂乱的片段外先抓住一个线索，凭此去追寻最终的正解。
“灵宝天尊何许人物，大神中的大神，居然亲自来请我，还要我加入他们截教，他不好明说，但你主人我聪明啊，肯定是我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刚才那个神秘男人说的你也听到了，他说我的经脉血液都不是凡人会拥有的，他不是专门说明了他的推测嘛，说我的身世可能非常牛逼。什么，你没听见，正常，那个融哥才刚教会你说人话，你肯定对说话新奇。那时候，他设了个结界，就是要预防别人偷听的嘛。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主人我已经打定主意了，这次回到人间，主要任务就是寻根。先去东海看看，看完了我们就开始寻根之旅。如何？当然好的对吧。”
嗜雷兽扑腾着翅膀，看上去情绪不错。丹原决笑呵呵的，在荒漠与外界的交界处，丹原决摘了根半枯萎的草茎，放在齿间咬着，心里却有点沉重：入仙籍全是因为枯木老师的教导，但他不知道青丘国人竟是为了特殊目的才组建的酋邦，自己的生活轨迹就是在青丘国时定下来的。应该说，在此之前，他被丢弃这一事件才更关键，可是自己一无所知。他想起那个干涸欲死的梦境，看来，想要解开种种问题，关键就在于找到丢弃他的父母的相关信息，也就是，了解到自己的身世。只是，谈何容易。
一路想着，不知不觉翻过了一个缓坡。思绪还在四处乱飘，忽然被一声异响打断，抬眼望去，嗜雷兽正与一个男子对峙。他没有喝止嗜雷兽，却是上前了几步。他如今全仰仗嗜雷兽的保护，当然需要弄清楚情况再做打算。毕竟，若不小心，可是要小命不保的。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小畜生……你是丹原决？”
听对方直呼自己名字，丹原决呆了呆，然后也认出了来人，是紫微门前一代弟子，名字好像是叫康陵，算起来也是个师兄了。两人只在两年前丹原决拜入师门、前一代弟子学成离开北极宫的典礼那日有过一面之缘，如果不是绞尽脑汁去想，擦肩而过的话，丹原决是绝对认不出康陵的。
这康陵也真是好记性，居然能一眼认出我来。丹原决心想。命小飞虎休战后，两人一兽在不远处的溪边坐下休息。
“师父最近可好？北极宫一切可好？”
丹原决没有隐瞒，他把离开天界前发生的与师父师门相关的事情都简要讲了一遍。康陵听后，唏嘘不已。
“师父也是老资格了，没想到老骨头了还去那种苦寒之地。”
“这事全怪我，但是现在的我恐怕无法赎罪了。”
“没有的事。师父做事想来深谋远虑，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一定有他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师弟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心胸豁达点。”
康陵一番话让丹原决感触良多，他本想和这位师兄说说心里话，短时间内思维百转千回，最后还是把话咽下了。眼见大好红尘生活等着自己，还是谨慎点好，现在可说不准这师兄究竟是不是真的是北极宫的师兄。
“师兄应当在仙界有所职奉，怎么有空下来人间？”
康陵略为沉吟，做出一副思虑再三还是痛下决心开口状：“你我同出紫微门，对你也没什么好瞒的，我是为了一搏前程才下人间的。”
康陵的讲述，为丹原决补上了审视天庭动向的另一个角度。他说，昊皇颁布圣旨，宣布天庭将往人间增派在籍仙员，以增强对最重要的仙界新员储备地的联系，从而提升神仙的数量和质量。这一运动以自愿为基本原则，凡通过正式书面申请而下界“拓荒”的仙家，将得到天庭在品级待遇上的优待，并将增加在适当时候返回天庭后进入中枢机构的机会。在这一号召下，混得不得志的仙员纷纷动起了脑筋，一时间，大家互相通气讨论，聚会比过去多多了，但真正付诸行动的却是屈指可数，康陵就是一个，也是北极宫门人中的第一人。为了表明对这一政策的重视，昊皇选了个吉时携所有天庭中枢的朝臣将头一批下界拓荒的仙员送至仙门界堡。
康陵说起当时的情景，仍免不了一阵激动感慨：“你不知道当时那个场景。平常天庭中枢的那些神仙在我们这些方外道场者的面前都是横着走的，那天不用说他们了，就连天帝昊皇，都对我们毕恭毕敬。可惜啊，那一刻太短了。”
昆仑虚，那个等级森严，排外严重的地方，竟是人人都想去的神仙居处，实在讽刺。若不是师父紫微星君，以及对师姐子洛的挂心，经历了之前的那些事情，丹原决绝不会再不会与天庭发生什么交集。康陵说着说着笑了几声，丹原决去看他的笑容，是掩饰不住的辛酸。
“师兄放弃仙界尊荣，不辞艰辛下界布道，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吧。师兄将往哪里去？”
“师弟问得好。往哪里去，是我思考了很久的问题，我最后决定来人间辅佐明君登基。如果辅佐成功，那么我就能在人间与仙界的合作方面，就能说上话。”
不仅是在这方面能说上话，也给自己留了一条好退路吧。丹原决顺着康陵的话很快就想到了这一层。
丹原决表现出一些兴趣，捧场地追问道：“那么，师兄准备辅佐哪位明君？”
“我想来想去，选来选去，最后选定了北方夏族大禹。据我所知，夏族大禹出生治水世家，有些能耐，特别是在各联盟部落间很有些威望。师兄我觉得啊，夏禹是个吃技术饭的，比只会玩政治手腕的人主，似乎更有前途，师弟你看呢？”
“对政治这种事，我可是一窍不通。”
康陵也没有真要问他意见的意思，他谈兴正浓，继续说下去:“更重要的是，大禹生父鲧被南方巫族陷害致死，在部落联盟中工水夏族又以妖族后裔羽夷为劲敌，因而他有与其他大族巩固合作的意愿。当然，和天庭结成联盟关系他应该是求之不得的。还有，我通过可靠消息，了解到他们夏族曾经求助于大雨神——也就是现在的左丞——奚伯吉，但是他漠然置之、没有出手相助，所以两派人不对付。如此，夏禹与昊皇的联络应该是一拍即合的。”
丹原决眉毛一挑:“哦？这么说来，新任天帝和那个左丞关系不好？”
丹原决本不关心那奚伯吉的闲事，可是如今对方想要杀他，那么就只能是敌人了。既然是敌人，当然是希望对方越惨越好。
“可不是，这事全仙界的人都知道了，据说连幽冥界都传得沸沸扬扬，只是没人愿意在明地里说罢了。大家都在观望，看这场争斗的最后胜利者究竟是谁。目前看来，昊皇处于攻势，而且优势明显，奚伯吉疲于招架，根本没有反击之力。也是，毕竟是一个臣子嘛，怎么斗得过天帝，就是可惜了那些虚名了。啧啧。”
“目前这双方之间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发生吗？”
“目前昊皇最大的动作就是整顿朝廷。谁有问题就贬戍谁，花样多得很。比如把你贬下去后，他马上追究了主管仙籍的掌职官，那货是奚伯吉的一个老心腹了，权力大得很，却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昊皇给拿下了，干脆利索。另外，很多机构都出现了仙员变动，比如我们下昆仑虚的时候，就看到仙门界堡换了个女神执掌，说是之前的两任都是因为渎职被卸职了，一个是奚伯吉的属下，一个是另一个辅政大臣的门生，真是雷厉风行啊。这样下去，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昊皇就能完全掌权，而且能比前任羲皇拥有多得多的权力。”
这个康陵越看越像个老实人，说话也是不分轻重，大有一副随心所欲的景象。丹原决忽然为他担忧起来，这种口风，真的能在众人才众敌人面前帮助夏禹君临天下么？
“师兄那实现心愿就好。祝愿师兄早日成功。”丹原决说起场面话来，有意在精神上与康陵保持距离。
“怎么样，师弟，你如今也是自由之身，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实现宏图大业？”
“多谢师兄盛情，只是师弟我没有大志向，如今平安到达人间，只想回故乡看看，过上安静生活。”
眼下无事，插不进对话的嗜雷兽飞来飞去，飞累了站到了丹原决肩头，丹原决伸手抚摸着它的羽毛。他心里有另一个看法，在统治者眼里，一切人物都是工具。特别是与有虞氏一老一少打过交道后，他多少有些排斥卷入人间帝位的争夺，或者说在心里是倾向于姚清的，至少，他们身上带着一股逼人的坚韧气质，令人难以产生厌恶的感情。他不想主动去站到姚清的对立面去。
“师弟有这种心境也好，比我这样奔忙于名利要好得多。等安定下来，有空多加修炼，能成一位散仙就算是北极宫撞大运了。”
散仙是什么等级的仙家，丹原决并不了解，听康陵这么说，应该是了不起的行当。他正要问，却见铺天盖地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嗜雷兽伸展翅膀飞了起来，康陵拿出法器驱魔铜轴，丹原决则眯起眼仰头去看究竟来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