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北方天.读计
毕乌宿进了真武门后，马不停蹄赶往北方天的三重天，到达师父玄武元神的居寮。师父得知弟子返回，早已在庭中等候。
毕乌宿将出使经过详细说了，玄武元神宓成颇为感慨。近来，北方天的七重天，搬来了原为天庭辅政大臣元的老级上仙紫微星君黎录，宓成每月初一会去拜会紫微星君，两人通常会畅谈几个时辰（由于天境越高，时间流速越慢，七重天上一天，就是三重天将月余，宓成不敢过于荒废真武门中各项事务），他还向黎录学会了占星术。往日，只由弟子们管理的死气沉沉的星辰，由这占星术焕发出了生命力，显得可爱了很多。进而，宓成的修道生活也多了几分乐趣。
最近一月有余的时间里，宓成观北方星辰愈发明亮，还有两团星云一北一南交相辉映。其中一团亮的星云位居西北，光彩清亮，宓成认为对应的是新迁来的紫微门。另一团位居东南，光含赤心，色泽奇异，他当然不会狂妄地自认为对应的是他们真武门。经过反复推敲，他以其特殊罕见而暗自认为对应的是外来新教魄惹教。
此番弟子毕乌宿回教汇报，他之所以早早摒除教中杂务等候庭中，就是想要印证他的猜测。毕乌宿汇报的内容，基本没有偏离他的预估，只是这魄惹教似乎比宓成当年最初接触到的强大了太多，单单门徒人数就已经是个天文数字，至于毕乌宿深入打探了解到的魄惹修行法门，更是大大超乎他的理解范畴。宓成凭着是羲皇后裔——实为旁系支脉，“宓”姓也是自行更改而得——的高贵身份，也不会去修习番教歧术，况且这种不修今生修来世、不要肉身要灵魂的修习方法实在过于诡异，一旦修炼不当，轻则走火入魔、前功尽废，重则经脉皆断、性命堪虞，还是不碰为妙。
“为师终日揣度星象，不仅北方天异象爆发，其他诸天也是频现异动。看来，天帝改换，时代更迭，各方势力平衡可能已悄然发生变化，孰胜孰败还不明朗。我们真武一门，素被当作偏僻消沉之教，若处此等乱世，消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你们子弟若有大志，尽可一搏。毕竟，天庭神仙之道，是我们的母教正宗，现在政策还算好，你们至少能以个人名义去讨得天庭仕途精进。”
宓成背对着弟子，眯眼远眺星辰，脑中一边揣度魄惹教展示此等机密的真正目的，一边权衡天庭与诸界子属组织之间的力量对比，认为仍可以押宝在天庭上。
北方天位处偏隅，终年门庭冷落，每年与天庭往来不超过十次，门人中出类拔萃、向上向天庭流动的也是少之又少，基本形成了自给自足的戍边状态，消息相对闭塞。因之，宓成对于黎录迁教来此荒凉天域的详细因由不甚清楚，对天庭发展的具体趋势也无法了解。有些话是不能明问的。问了，不仅显得愚蠢肤浅，更可能授人以柄引致灭顶之祸。这种为人为仙的处世准则，其实是放之天地而皆准的。
而如今，曾经在官职上是诸天五门的老上级、统管宇宙星辰的紫微星君黎录，解囊教授了占星之术，为他展开了窥视运势的管径。这项能力，可能比他掌握的其他术法都要有力。他很服这位德才兼备的老上仙，会面中数次主动和被动地暗示了愿意与紫微一门结成联盟共进退，并成其下属。也算是对黎录慷慨授艺的回馈。黎录对此没有过多的表示，属于一种默认状态。两人都是在籍老神仙了，都了解什么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宓成相信，只有到了必要时候，双方才会把合作及如何合作摆到明面上来谈。到了那时候，利益是考虑的重要方面。至于现在，还是多谈谈感情，往后如果合作才能更为扎实与默契。
然而，以上种种，属于高层间的意向，且尚未明朗，宓成是不可能透露给弟子毕乌宿的。
毕乌宿认为师父是要为他指条翻跃龙门之路，赶紧行礼叩问师父：“师父，徒儿愚钝，还望师父明示，如何一搏？”
宓成突然仰天长笑：“哈哈哈，都说神仙仙气重，不食人间烟火，不患凡人之疾。照我看哪，神仙有时候干得更累、更俗气、有些毛病比凡人重得多啊！”
对于师父的挖苦，毕乌宿一点也不感觉羞臊。若是放在之前，他早就面红耳赤、又羞又恼了。此次出使魄惹教，开了眼界，老早想改却改不掉的诸如孤傲、固执、脸皮薄、急性子等顽症，一夜之间，悉数改掉了。那种状态，就像是一下子从高空中摔下，吃了一痛，昏迷数日后再醒来，心神定了，人活得踏实了。现在的他知道，在这世上，最为紧要的，是实力要强，其他实的虚的都要排到后面去。他认为，师父其实是因不满于实力弱小而在自嘲，这样总比对外界变化充耳不闻的好。
毕乌宿追问：“师父，徒儿有求胜之心，也想与其他各教各派的神仙一争高下，为我们真武门争个名声。”
宓成转过身来，郑重交待道：“本教虽长久如孤岛，不与外界互通，但我们心态很好，眼界也开阔，从不自矜。我们从来知道自身分量几何，想必你也是如此。宿儿，你品性高洁，资质不错，尤以智谋独冠真武，依为师看，想要出去闯的想法是好的，不过，不必逼自己胜过某人某派，只要做成了事就好，名声利益统统都是副产品。”
“宿儿记下了。宿儿觉得天庭的派遣特使到各个下属组织中担任管理者是个机会。师父怎么看？”
“自先祖羲皇创制天庭至今，天庭的下属组织没有什么变化，主要就是五大块：天上的包括天庭中枢的直属职能机构和五方天各派，人间的包括引人入神仙道的道教和天庭直管的供有相应上仙的宫庙，冥界的主要是负责惩戒的地狱和负责促成生命循环的轮回场。这五大块下面其实还可分出许多的组织，可谓冗余也。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五个领域势力大多有了极大发展，天庭的管理手段却没什么更新，如此一来，天庭的掌控力就大为削弱。长此以往，天庭作为三界之首的帝位就岌岌可危了。这也是新任天帝急于改变管理模式的本质原因。”
“天庭要派遣特使的组织有这么多，依师父判断，宿儿应该去往哪里最有前途？”
“仙界自创世以来，就是个严密的序列体系。从个体的角度很好分析，分上仙、神仙（中仙）和初仙。而对于组织，划分起来有点困难，凡是成员皆登记在籍的，都算是正轨组织。相对来说，天界的组织声名显赫，长期以来也比较饱和。人间和冥界相比较，冥界实力更为空虚。”
“谢师父提醒。宿儿还有一问。”
“尽管问来。”
“这魄惹教实力超强，依我看来，早已超越由仙界直辖的冥界领地了。其教规严格，未来成为震古烁今的大教也非不可能。宿儿是否可以成为道、魄两教的桥梁？”
宓成沉默半晌，说：“宿儿之志不可谓不大。只是这志向所指就目前而言实为不可控之物，凭为师的经验，也不能给你一个答案。”
毕乌宿所说确实不是一件能讲得清的事，他知道师父说的是实话，不再多问，默默磕了三个头。
最后，宓成吩咐道：“按照规矩，本来是应该直接回天庭向昊皇汇报，你来此算是逾矩。你能先来禀报，为师很欣慰。你要赶快启程去天庭，面见天帝时衣着举止都要注意，还要注意汇报内容。为师给你一点建议：言简意赅，点到即止，不要加入任何你的主观意见。”
毕乌宿拜别师父后赶紧回到居寮梳洗一番，换上珍藏柜中的入仙籍时发的冕服，对着镜子练习一番应对说辞，觉得心情平静后，方才出门赶路，向南前往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