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总有蠢人立上头
那个被叫做蒙罗的守卫首领，虽然对顾正阳恨之入骨，但是入世和尚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收了刀，他依旧恶狠狠的瞪着顾正阳，对入世和尚说到：“大师，你不要再替这些汉人说话了，汉人都是最无耻的，大师休要受他们蒙骗！”
入世和尚摇头笑道：“贫僧也是汉人。”
蒙罗顿时语塞，似乎被哽住一般过了许久才无奈的叹道：“大师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入世和尚微微一笑，双手合什道：“这位小施主在寨子里呆了多日，始终循规蹈矩，并未有半点逾越，在贫僧看来，此事必定与他无关，蒙罗你若是杀了他，除了泄愤，对整件事情没有任何帮助，你又是何苦来哉呢？”
蒙罗着急的说到：“可他们杀了大王……”
“等一下！”顾正阳突然打断他到：“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蒙罗用凶狠的眼睛怒视着他，气冲冲的说到：“你还敢问，就是你们这群汉人，说话不算话，咱们大王刚到山阳县，就被你们的人杀了，如今人头都被割去挂在宜章县城，我们山越和你们誓不两立！”
顾正阳听到“宜章县城”四个刺耳的字眼，心里顿时涌出一股不妙的感觉，急忙又问到：“到底是谁杀了你们大王？”
“哼！”蒙罗双眼似乎快要冒出火来，咬牙切齿的说到：“还能有谁，就是你们宜章守备陆元春的儿子，陆双喜！”
顾正阳深深的吸了口气，果然是这个纨绔！
他不知道陆双喜为什么会在山阳县城出现，不过大概也能猜得出来原因，他多半是在那里守着自己这群人想要报仇，只怕是贾文仁他们疏忽大意，被他截个正着。
至于他为什么又要杀仁果大王，这就更不难揣测了，贾文仁他们把仁果大王押到南陈的领土，那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桃子，他若是不乘机抢功，那就不是宜章县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只是不知道贾文仁他们又如何了，这陆双喜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上次不但被自己削了面子，还被割去一只耳朵，若是贾文仁他们落到他的手里，那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想到这里，顾正阳顿时一阵心急，他恨不得立刻兼程赶回山阳县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如今最大的障碍还在这里，那蒙罗手持长刀，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看来就算是泄恨，他也有着一颗非杀自己不可的决心。
这时没有其他的人可以救得了他，入世和尚虽然在白族人的心目中还有一定的地位，但正如他自己所言，他也是汉人，像蒙罗这样的白族高层，能给他几分面子还未为可知，想要活着回去，就只能靠自己了。
顾正阳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对蒙罗循循劝诱道：“蒙罗勇士不必动怒，我想这件事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和那个陆双喜并不是一路人马，仁果大王的事，我也很遗憾，可就算杀了我也于事无补，依我看，你们不如先放我回去，等我把这件事查个清楚，再给你们一个交代，你觉得这样可好？”
“好个屁！”蒙罗毫不掩饰的朝地上吐了一口鄙夷的唾沫，对他说到：“往我还以为你有几分胆量，没想到出了事你还是想当缩头乌龟，你们汉人果然是又奸诈又没有担当，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替我们大王报仇！”
“杀了我就可以替你们大王报仇了吗？”顾正阳反问到：“杀掉你们大王的是陆双喜，你把我杀了算什么？其他山越的勇士会觉得你已经替你们大王报仇了？”
蒙罗愣了一下，然后挥舞着手中的长刀蛮横的说到：“我不管，总之我一定要给我的族人们一个交代！”
顾正阳死死的盯住他，突然发现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种神情，猛然带给他几分灵感，于是他试探着对蒙罗说到：“放我回去，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而且，”在这个地方，他顿了一下，牢牢的注意着蒙罗眼中的色彩变幻，突然压低了嗓音郑重的说到：“我还可以答应你，我们会全力支持你坐上族长的宝座……”
蒙罗的双眼果然在一霎那间闪出一丝明亮的火花，尽管他掩饰得很快，可始终注意着他的顾正阳还是立刻就发现了，他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甚至暗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果然没看错，这个蒙罗，也是个有野心的人。
山越不同于汉族，这里的规矩，谁拳头大谁就是首领，谁能让百姓吃饱饭，百姓们就拥戴谁。它并不像汉人那般重视传承，把整个寨子当做自己的传家祖业，在山越人的民族里，更换领头人，可以说是一件家常便饭般的事情。
那蒙罗能够成为仁果的亲卫首领，自然有他的地位和本领，顾正阳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他当真是为了仁果想要杀自己泄愤，可是在他说“要给族人一个交代”的那一刹那，突然从他眼中看到了野心，穷途末路之际，顾正阳决定赌一赌，看自己是否能够用言语说动他。
虽然蒙罗并没有立刻对他的话语做出反应，可顾正阳知道，自己赌对了。
因为他看到蒙罗握刀的手已经不知不觉放开了，他的面色依然沉寂，可先前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气，已经渐渐消褪，他现在的表情，就是在复杂中带着几分犹豫，那是一种被揭穿之后的尴尬，混合着一些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期待。
“我……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果然，在迟疑了好半天自后，蒙罗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内心深处的贪欲，眼光闪烁的对着顾正阳问出了这句话。
顾正阳微微一笑，至此他开始觉得自己已经重新掌握了局势，于是从容和冷静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没有急着回答蒙罗的话，而是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稍显凌乱的衣襟，然后清了清嗓子，示意蒙罗将屋子里的山越守卫全都撤出去之后，才在他耳边轻声说到：
“因为，我们是衡阳王的人。”
“衡阳王？”蒙罗骇异的睁大了眼睛，似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你是说你们南陈的那个衡阳王？”
“是。”顾正阳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然后说到：“其实我还知道，你们白族之所以能够日渐壮大，就是因为你们背后也有一股来自南陈的力量在支持，我不管他是谁，但我相信，肯定不如咱们衡阳王来头更大，而且那股势力支持的是仁果，并不是你，你愿意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蒙罗犹豫了一下，将信将疑的问到：“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们汉人最奸诈了，整天都想着怎么骗人！”
顾正阳摇摇头，叹了口气对他说到：“跟我来的那位贾先生，就是衡阳王府的人，入世大师也认识他，不信你可以问问大师。”
他们两人说话，虽然请开了其他守卫，但并没有避开入世和尚，蒙罗闻言，立刻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入世和尚，入世和尚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言语，可蒙罗的眼睛已经再度亮起了光芒，那光芒比之先前简直是毫无掩饰，而且整个人都露出了一种难掩的激动。
“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蒙罗猛的把长刀插回刀鞘里，然后对顾正阳说到：“你自己说的，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而且，你们衡阳王府也要拿出诚意来！”
“你放心。”顾正阳点点头到：“我这个人，说到做到。”
蒙罗背过身去，狠狠的捏了两下拳头，顾正阳同入世和尚相视一眼，同时绽放出会意的笑容。
辞别了入世和尚和蒙罗，顾正阳当日便星夜兼程的赶往了山阳县，他很想知道贾文仁等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仁果又会突然在山阳县被陆双喜所杀。
一路风尘仆仆，不用三天，顾正阳便出现在山阳县城的城墙之外。和他们离开时一样，古旧的城墙依然高耸沉默，城墙上的军士们来来往往，毫无懈怠，而顾正阳刚刚出现在离着城门还有好几百步的地方，便已经被人发现，随后有三四匹战马从城门洞子里冲了出来，径直往他奔去。
顾正阳手搭凉棚望了一下，没有在那几匹马当中看到那红色的身影，不知为何，他竟然稍微有点失望，然而等到那几匹战马落到他面前，马上的骑士立刻高声冲他问到：“来者何人，为什么会从山越人的地盘上出现？”
顾正阳举起双手回应到：“不用紧张，我也是汉人，我是你们指挥使的朋友，可否带我去见见他？”
那几个骑士见他手上并无兵器，面上也没有任何异样，默默的点了点头，将他带回了县城里面。
依然是那座军帐般的营房，顾正阳看到了沐连山，却没有再看到沐晴空，望着沐家老爹那张稍显愧疚的面庞，他疑惑的问到：“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的人怎么会在山阳县外遇到陆双喜？”
沐连山只道他是皇家密卫的人，还不知道贾文仁他们其实是衡阳王府出来的，所以把他们都当成了皇家密卫，很是无奈的对他说到：“那陆双喜手持他爹陆元春的令牌，说是来加强山阳县城的守备，可没想到当日你的同伴们一出现，他们就如狼似虎一样的围了上去，不但把你的同伴都抓走了，还杀掉了白族人的头领，等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已经跑回宜章县城去了，这件事是我疏忽，你要怪就尽管怪我吧。”
顾正阳叹了口气到：“事已至此，怪谁又有什么用？我只是想问一下，我的那帮同伴可曾亮明过自己的身份？”
“没有。”沐连山摇头到：“陆双喜用的全是他们陆家的私兵，根本就没有给你的同伴说话的机会，据说你那几个同伴都伤得很重，好像是被弓箭射伤的。”
顾正阳的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
用弓箭埋伏，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这个陆双喜，看样子一开始就是想赶尽杀绝，上次自己饶了他一命，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依不饶，还下此毒手，看来还是自己心太软了。
暗中在衣袖里捏了两下拳头，顾正阳又问到：“对了，这次回来，怎么没看到沐姑娘，她去哪里了？”
沐连山根本没去想他为什么会问这句话，只是叹了口气低沉的说到：“我那个傻女儿，不忿陆双喜在山阳县为所欲为，当天就带人追了上去，据说她追到宜章县城，被陆元春派人扣了下来，现在关在宜章县的大牢里，唉，本来老夫正想着这两日去讨个人情，可边防重地，实在是走不开……”
“行了。”顾正阳面如寒霜般说到：“这个人情，我替伯父去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