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那老头儿两手连摆,道:“不必不必。讀蕶蕶尐說網先生请在此耐心照看令夫人,老朽配药方法乃是祖传,请恕不能告之。”
见他这么说,焦龙只得坐下,道:“那便告罪了。”心想:这医生恐怕不知道什么叫麻醉罢?还偏要装出一副大愚若智的模样,让人着着实实大倒胃口。
果不其然,那老头又换上笑脸,柱起拐杖,道:“先生请在此稍歇。老朽去去就来。”
焦龙安坐了一顿饭功夫,不禁有些焦燥,心想:这老头玩的什么玄虚,弄了这半天,也没见药影子上来。莫非他根本没有药,却是骗我焦龙么?端起茶来,猛地醒悟:他支开了段颎,又胡说八道地把我焦龙稳在这儿,哪有什么好心?跳起来,冲到后院大房,果然连个影子也没有,后房大门洞开,连倒茶的小厮也不见了。
焦龙大骂自己脑子笨,狂奔回去,将俞翠儿抱起,走到后面院门,便见岗下人影憧憧,大队汉军装束的人马,手执兵器,悄声没息地掩来。忙起脚将门掩了,慌慌张张地又往前冲,脑中急转,忖道:那鬼老头必定是告密去了,要不然怎会来这么多官兵。老子又没留什么蛛丝马迹,连口风也严密得紧,这老头却怎么知道?这下真是小沟沟里翻了大轮船,栽在个老家伙手里!
焦龙又气又急,从前头连滚带爬地下岗。两队士卒分几路气势汹汹地包抄而来,大有停止地球转动之势。焦龙抱着俞翠儿,专拣乱草丛生的地方钻来钻去。一会儿,只听围住山岗的众士卒一齐呐喊,冲上山坡。
焦龙候了片刻,顿时跳起。心道: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背起俞翠儿,没命价往来路狂窜。屏息蹑行,以百米八点六秒速度超高速奔驰,一会儿便听见自己心脏砰砰巨响,忍不住大透一口气,暗道:若能躲过此劫,定要生擒老匹夫,看他还敢不敢出卖好人。心里又不免忧虑段颎。
焦龙没跑得多远,背后忽然喊声震天,转头一望,原来几队汉兵在岗上寻不到人,一齐发喊,俱都用手指来。焦龙当下只觉魂飞魄散,心道:这么多士兵,现在可往哪儿逃?城门若再一关,就像瓮中捉鳖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把我们活拿!
焦龙跑得片刻,眼看着追兵围上,身上负着一人,不免行动力减弱。而四周又俱是稻田,连个藏身处都没有。焦龙心里大急,痛骂了一顿老头,心中又是忧伤又是愤恨,正自迈步狂奔,耳边忽地一声锣响,扑出无数士卒,七手八脚,将焦龙压倒,捆得结结实实。
焦龙奋力挣扎了几下,猛地头部剧痛,眼前现出一张极为狰狞的脸来,焦龙立刻人事不晓。
焦龙迷迷糊糊之际,却又清晰地听到一阵脚步行走时的声响;有人在大声地喝斥着,棍棒和皮鞭的抽鞑声令人仿佛进入了地狱。
在很不情愿的状况下,焦龙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一盆凉水扑天盖地地淋了下来,令焦龙全身一紧,他立刻清醒过来,便觉头部如裂开了似的,更兼一浇,如利刃般,割在伤痛之处。每次的心跳都似在沸腾的油锅中浇一把盐,疼得焦龙死去活来。
焦龙心道:我被抓到什么地方了,身上怎会那么疼,谁在往我身上浇水?全身一动,才发觉自己已然被绑得甚牢,双手反缚在一根木柱之上。居间是一处石室,极阴暗,又像是地牢;两个满面横肉的汉子,站在焦龙的面前,显得石室小极。
那两人一人没穿上衣,胸口上毛戳戳地,肩窝处一颗很醒目的大痣。他提着一条皮鞭,斜倚在石门口的墙边,显得甚是懒散。另一个则满脸不屑一顾的神态,凶凶地盯着焦龙看,右手则拎着一只木桶,嘴里不干不净地道:“总算是醒了,这贼寇还真难伺侯。”
焦龙意识到此刻身处的不幸境地,但最先想到的还是:……糟糕,翠儿在哪儿,她和我一起被抓的……全身一抖,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忖道:这些笨蛋若是……把她埋了,我焦龙,我焦龙到哪里找她去?猛然抬头,怒冲冲地瞪视两人。
那拿鞭之人嘿地一笑,慢慢走了上来道:“狗贼,朝廷下赏钱十万拿汝,现在你可好大的威风啊。”啪地一个嘴巴,重重打在焦龙的脸上,“今日撞在我手里,先叫你赔上半条命。”
焦龙呸地吐一口带血的唾沫,与其相视,毫无惧色。那人大怒,拉开几步,抖了抖架势,啪啪几鞭,狠狠地抽在焦龙的身上。
焦龙疼得直咬下唇,肌肤上钻心的疼痛,仿佛在油锅里煎着一般。暗暗道:老子要挺住,反正是死,不如轰轰烈烈地死,决不要轻易折服在这帮人手中。好,你们要打死老子,那便来好了。我焦龙有仇不报非君子。若是我焦龙侥幸不死,逮住你这帮家伙,必要加倍奉还。
原来焦龙颇想你打一鞭,就大骂一句,方显出英雄本色。可几十鞭一抽,嘴唇也咬得破了,骂人的劲头消失殆尽。一会儿,劲道全失,人便昏了过去,可马上,便有一盆凉水兜头淋下,想不醒却也不行。
如此鞭打、水淋数次,焦龙自觉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心里掠过一丝愁怅,心想:看来这一次老子必定是死了。旬月之前,方杀了几个朝廷大员,现在便轮到自己倒霉。再一想:唉,这又怎能怪自己呢?我们被逼无奈,杀了地主恶霸,起来造反,何等名正言顺!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又十分钟后,焦龙心里便想法也一个没有了。两个恶徒将焦龙打得皮开肉绽,拎水桶的顺手一泼,隐隐约约听他笑道:“哎,我们哥俩还是歇一歇罢。大人也没吩咐一定要打死这厮。听说最近城东蔡寡妇开了家酒馆,咱们去吃几盅。”
那个拿皮鞭的呼哧呼哧地喘气,却又似精神一振,道:“蔡寡妇这小骚蹄子,终于还是按纳不住寂寞,想男人了。上次老子想玩玩她,还推三阻四的,真不识抬举。今儿去了……”两人立时心照不宣地淫笑起来。
焦龙勉强抬起头,怒目瞪视他们。脑门上血往下流,顿时眼前映红一片,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那使鞭的刚待想走,见焦龙玩命的样子,不禁大怒,挥手又抽了几鞭,犹自怒气不息地道:“这反贼,还挺硬气,老子抽死你!”
另一人慌忙上前拦他,笑道:“老兄何必跟一个犯人过不去。若打死了这厮,也不知大人会怎么说。我们累了一天啦。走,喝酒去。”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去。焦龙无力地垂下头,只听石牢大门嗄嗄的沉重响声,又关了起来,外头有人讲了几句话,那两人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焦龙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绳子却捆得紧甚;肌肉牵动,伤处剧痛。呻吟了几声,心道:翠儿找不到,段颎不知死活。我焦龙堂堂七尺男儿,领兵千余,横扫西方,却连老婆、朋友都保不住。长长叹了口气,万念俱灰。
绳索缚得太牢,血水一渗,更紧紧地收拢了来。那种难言的苦处,焦龙真恨不得速死。方自昏惑感慨间,猛听石牢门口一阵喧哗,牢门打开,走进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灰袍、官靴,头发束得像个道士;脸颊颀长,颧骨突出。一把长长胡子,甚是爱惜,不停地用手摸弄。焦龙往外瞥了一眼,门口有两个士卒,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又将门反锁上。
来人进得屋来,上下打量着焦龙,突然开口道:“你就是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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