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焦龙辞过太后便自回府邸,刚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准备回房,便见有数名女子齐齐跪在院中,脸上皆有泪痕。讀蕶蕶尐說網
焦龙吃了一惊,认出那些是皇帝着章尚转送来的歌舞姬。实际上焦龙又不懂艺术,只好让她们权且伺候着俞翠儿。她们见焦龙进来,便一齐抹起泪来,楚楚而令人哀怜我焦龙讶然道:“你们干什么呢?全都起来,谁叫你们在这里跪着的?”
她们哭声更响,却没一人起来。焦龙转头严厉地望向佟威达,他低头道:“恕小人不知,可能……可能碧莲姑娘知道。”
“碧莲,碧莲!”焦龙大叫。
碧莲从厅里跑出来,见到这副阵仗以及焦龙紧皱眉头的脸孔,吓得忙跪下来,“见过将军。”
“免了。你给我说说,谁让她们跪在这里的?到底她们犯了什么错?”
碧莲欲言又止。焦龙提高了嗓门道:“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吗?”
碧莲眼圈一红,低低地道:“都是我不好。将军与夫人都要离京,我便想要她们离开府上,另谋生路。可是……她们又都不愿意走……”
焦龙道:“她们不走,难道你就赶她们走,罚她们跪在这儿吗?”碧莲闻言,顿时哭了。
焦龙方想再问点什么,突听俞翠儿的声音冷冷道:“对她发什么脾气!是我让她们走的,你要怪,要怪就怪我好了。”
碧莲马上哭着道:“不,不!是我不好,不能怪夫人!”
焦龙望望俞翠儿,又望望碧莲,语气转缓道:“我又没说怪谁,只是要弄清楚怎么回事而已?”
一名舞姬哭道:“我们誓死跟从焦将军,决不想再回去。这事……这事跟夫人、碧莲姑娘都没有关系,我们都知道夫人最疼我们,她是怕我们受苦,才不让我们跟着将军一起儿走的。”
焦龙默然无语,这女子凄凄地接着道:“请将军原谅我们这些不听话的奴婢!偌大个京师,我们再也寻不到像将军这样好的主子。奴婢们都感恩戴德,决不能不和将军在一起同生共死!”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焦龙轻声地道,心中一阵歉疚,刚刚怎么会对碧莲乱发脾气。赶忙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搀起她抚慰道:“都是大哥不好。别哭了,小妹。别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碧莲不禁扑在焦龙怀里啜泣起来。焦龙望望俞翠儿道:“你也真是,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这错儿怎么算?”
俞翠儿道:“我什么都为你着想,你竟然还怪我!”
焦龙忙又赔笑,一边道:“没事没事!小妹,把姑娘们都带下去罢,我老早答应过大家的,要走一块儿走!”
众舞姬俱都破涕为笑。焦龙心怀大释,轻轻哄了俞翠儿两句,便抱起她直奔内室。好言抚慰了许久,她仍赌气不肯抬头。焦龙逗弄她道:“别这样了,小嘴扁的都能挂住秤砣了。”
俞翠儿嗔道:“你说,我真的作错了吗?”
焦龙满心的自责和惭愧,摇摇头,又抓起她的手,重重在自己脸上打了两下,“我的亲亲好翠儿,你可没错什么,全是你该死的夫君不长进,也不问问明白,就伤你的心了。”
俞翠儿忙缩回手,微蹙着眉头嗔道:“我不要你打自己。我只是想说,这些人跟着我们决无好处,说不定还有杀身之祸。我只不过要她们再寻出路罢了,没想到夫君这样不理解。算了,是我做错了罢,其实我知道会这么说,夫君太仁慈了呢。但我情愿被你打、被你骂,也不愿看到你受苦受累。”
焦龙愈发抱紧了她,笑道:“好翠儿,我还不是跟你一样,也希望苦点自己,却要让你加倍地快乐呢。看来我们夫妻是真好,要不然也不会一说就明白的。你说是不是?”
她羞得无语可对,那吹弹得破的粉脸上也泛起了两朵红晕,美丽至极。焦龙忍不住吻吻她的香唇,低低道:“真对不起,让你当众哭鼻子。不过你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吗?”
俞翠儿娇羞无限地道:“人家……人家不过是感到委曲,想让夫君温柔地抱一下嘛。哪知道,还吓着了他们。”
这话令焦龙快乐得无言以对。焦龙默默凝视着她,又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半晌,才听她悠悠地道:“焦龙,你知道吗,我的委曲都消失了。真高兴你不怪我,我只希望听你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焦龙轻轻地嗯一声,道:“别提它了。要么,你就在我怀里睡吧。我会一直抱着哄着你的。”
俞翠儿声音更加柔柔地笑道:“你可真会疼人。”闭上眼躺了片刻,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小妹怕你迁怒于我,居然会自承错事。”
焦龙亦轻声道:“都怪我太粗心大意了,像碧莲这样的女孩子,怎会忍心丢弃那些舞姬,定是另有别情。”
俞翠儿嗔道:“难道我就看书!网审美kAnshu?com 忍心丢下她们吗?可我们这一帮子,也不知要去往何处,会不会落到以前那步田地。这些水灵灵的小姑娘,谁忍心让她们到外头去流浪呢?”
焦龙嘻嘻一笑,道:“你真是对夫君没信心。这一次不像以前了,我们有金有银,还有孙定方那边的大堆人马,真是呼风唤雨,无所不及。若连饭都没得吃,衣都没得穿,我还会跑出去乱闯吗?”
俞翠儿嘟起嘴道:“你总是有理。我好不容易才狠一次心,又被你打败了。”
焦龙痛吻了她一番,才道:“你可不是不行,是越来越行了。知道吗,以前的你绝对不是这样的,总是太狠心,所以做事才不像现在这么有人情味呢。”
两人谈笑间自不免又缠mian一番,然后一起去看碧莲。越过西院独廊,便见碧莲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院中假山旁的石凳上,不时地举袖抹拭眼角。
“小妹!”焦龙叫道,心里一阵难过。她见了焦龙,忙低着头过来,跪倒行礼。
焦龙知道她心里甚是委曲,忙拉起她,道:“小妹,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今天的事情,不管我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也不该骂你。我真是该死,你就骂我几句解解气吧。”
碧莲眼泪噗噗地掉下来,咬着下唇道:“碧莲……只是个驱使受命的下人而已,将军千万别再这样说。”
“你不是下人,你是我的好妹子、亲妹子。”焦龙替她擦擦眼泪,温柔地抚mo她的头发,“我早就想好了,我们再也不是主人丫头的关系,而是一家子。你明白吗?”
碧莲浑身都颤抖起来。那种满是不能置信的眼光呆呆地看了焦龙好久,她这才哽声叫出声来:“大哥,大哥!”这一刻顿时凝固了。
她总算知道焦龙是真心实意的。泪水立刻夺眶而出,又抱着俞翠儿痛泣起来。
晚饭后休息到初更,便和俞翠儿一起上路了。佟威达受命派人巡视府院,其更有一项重要使命,即秘密前往晶玉楼暗中保护舞姬唐凝,因而便未同往。焦龙很有点想念孙定方等人,在京里住得惯了,也许连打仗都要生疏起来,好在他还剩下几套笼络人的手段,这些日子又不断地往营里发银发饷,这些兵卒有得吃有得玩,还会再说什么怪话么?
此次仍是籍俞翠儿之力潜行城外。虽然焦龙已是堂堂虎骑校尉,但若公然违规出城,又是新任,不免要遭众人议论。再说若那么排场一下,又是骑又是轿的惹人注意,反而不妥。
孙定方前些日子向焦龙汇报过,称其已把人马迁往距洛阳西约六十里的谷城驻扎。从阳渠西上,隔着老远便可感觉那肥沃富饶的大地气息。黑夜里阴冷而朦胧,走了一段,竟扬扬洒洒地飘起雪来。焦龙猜想孙定方一定美美地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正香,羡慕得浑身一哆嗦,咬牙切齿。
大帐里升起了两垒熊熊的炉火。兵器铠甲,摆列悬挂两侧,各有十名体态高大雄壮的甲士翼列于案下。孙定方率众司马齐齐跪下,高声道:“参见焦将军!”
焦龙笑道:“免礼。都是老弟兄了,不必如此讲究。孙长史,我不在营中多日,情形如何了?”
孙定方连忙跨前一步,道:“禀将军,自与大谷尉韩昭战后,我军休生养息足有月余。近些天末将又与众司马商议,私募了些兵卒补充阵形,足千人,加之前仗愿归降我军的,计步骑八千余,重甲仍持原数。未将已命马俊、王祁分统左右军,诸将同与操练,务必不使辱没将军勇名!”
焦龙点头道:“长史辛苦了,天子已迁我为虎骑校尉,你就做我的副手吧。近两日也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况,或许是要出征凉州呢。你们务须小心。”
孙定方颌首遵命,众将又一一禀陈功错完毕。孙定方宣布了赏罚,焦龙这才笑道:“这些日子大伙儿都很用心,本将军各赏黄金二十以为激励。时候不早,都回营休息吧。孙长史、王祁、马俊留下。”
众人拜谢后欢喜而去。焦龙斥退众甲士,又命三人坐下谈话。孙定方道:“敢问将军,是不是要问末将出征的事情。孙定方早忍了很久了,本想到京里和将军亲谈,却不敢擅离职守。这几日闻说将军受诏除虎骑校尉,很是高兴……”
焦龙笑道:“你很想打仗吗?打韩昭还没有打够啊。”许、高二人知焦龙喜开玩笑,俱都脸露怪容,瞪着长史。
孙定方老脸一红,道:“非是孙定方喜欢打仗,不过西疆有事,羌人自然会大举东侵,这些夷狄蛮徒,杀人放火无所不为,孙定方早就痛恨于心了,只是苦无良机罢了。可这回朝廷正当用人之际,观之满朝武官,无一及得上将军,这出征事情嘛,恐怕也非将军莫属了罢。”
马俊干咳一声,也插嘴道:“长史说得对!东西羌扰边,战乱七十年,以致遍野尸骨,百姓嗷嗷。谁不是那狄戎所害呢。”
焦龙瞅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说得没错。可是恐怕你们都是一厢情愿罢了,朝廷里一大半官员不主张让我焦龙挂帅出征,皇帝也犹豫不决,我看我们如果能出京,就算是万幸了。打蛮子,还是下辈子再说吧。”
孙定方皱眉道:“怎会如此?将军声威、才干无人能及,又蒙皇帝亲自策封为校尉,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难道张将军已从冀州回来了?”
焦龙点点头,三人皆都面色一沉。王祁掩饰不住失望,叫道:“那怕是没有希望了!张奂功高盖天,战无不胜,现又为车骑将军,于威望于年纪上,都远在将军之上。”
焦龙摇头不止,道:“我可不想讨论什么出征不出征,这事根本不是急得来的。现在我们首要的问题是,能不能说通朝廷,离开这鬼地方。我早就想洗手不干了,京里真不是人呆的,每天都感觉自己又臭又脏。”
三人浑然不知焦龙形容的什么,孙定方笑了起来,“若不是将军提醒,未将等还忘记了。来人,快快烧水,准备伺候将军沐浴!”一边坐直了身躯,道:“有一件事还未知会将军。数日前太常法真派人送来一队姬女,不知是何用意。未将虽不敢贸然轻允,但来人坚称乃法真命令,所以只好收了。”
焦龙眼巴巴地看着他又把话题扯了开去,只得强作欢容道:“送就送呗!他能送,老子就能收,怕甚么。”暗中却转了个念头:法真这老东西一直想卡住我焦龙的脖子,现在我升官发财了,他就送美女、来软的了?真贱得可以──或许那些小娘们儿是来刺探我军军情的?不会不会,这种时代,女人全是附庸,半点作用也没有。再说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们,跑得了吗?又或是美人计?焦龙疑神疑鬼起来,问道:“那些姬女中有姿色特别一点的吗?”
孙定方和马俊皆是惊讶。马俊却顿时误解了焦龙的意思,笑道:“这些女子虽是尤擅歌舞,但大多姿色平平。将军难道想找一两个侍寝么?”
焦龙哈哈大笑,“想到哪儿去了!算了,只要法真不是处心积虑的想搞我们,不首先动手,我们也甭去招惹他,省得惹一身不痛快。来来来,我们还是商量商量正事罢。”
孙定方等围拢了来。当下焦龙再不容他们胡乱插嘴,一口气将近来的大小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孙定方本就不是喜欢动脑子的人,闻听了那么多权势倾轨的闹剧和其背后的复杂关系,顿时眉头大皱。反倒是王祁、马俊流露出惊讶和振奋之色,忙出开了点子。
他们原就是京畿羽林骑将,自然知道一些秩闻趣事。当焦龙提起唐凝时,马、王二人便惊叹起来,俱是心迷神醉地看着焦龙,似乎都不相信那娇艳女孩会主动找焦龙帮忙,还求焦龙把她带出京城。谈到兴处,皆是摩拳擦掌,似乎只要唐凝来到营中,就是他们的机会了!
孙定方微嗟一声,道:“言若可信,那唐凝恐怕亦非凡间可见呢!”
焦龙见他的脸上显出心驰神往的容色,禁不住微微一晒,“原来孙长史也不能免俗,谈到美女,还是有些反应的。”马、王闻言,前俯后仰。
孙定方赧颜道:“末将失言了。不知将军在京中的事中,哪一件可称得上非常棘手呢?”
我焦龙想了一会儿,叹道:“恐怕要算黄莺的事情。他爹一心要拉拢我为婿,我却知道我决不能娶她,否则将是一辈子的错事。”
孙定方大摇其头,半晌才道:“将军用情专一,真是令人感动。不过这黄小姐贵为千金,司徒大人又对将军格外看重,如何不能允此姻缘呢?”
马俊亦有同感,道:“与黄司徒的爱女结为连理,真是将军的福份。以三公在朝中的威势,加之将军少年有成,得蒙圣宠,定能飞黄腾达,为不世之伟业。”
一时间,焦龙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心中暗想:也许你们是对的,不过肯定有历史的局限性。老子比你们进步两千多年,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吗?真荒唐!我焦龙只不过要你们想想该怎么解这个套子,你们倒好,不但不让我解开,还要让我自个儿往里钻!
焦龙含混地说了两句,便宣布散会,径去洗澡。王祁早命两名姬女前来伺侯,被焦龙不客气地拒之帐外。
黄莺……唐凝……什么人都来烦我,难道不知道我有要紧事情干吗?焦龙哗哗搅水,觉得满脑思绪剪不断、理还乱,烦燥起来,干脆连头一起浸在水里。
隔了片刻,俞翠儿端着火炉子,突然进帐。静静地在焦龙身边蹲了下来,“你冷吗,焦龙?快些洗吧,水凉了很容易感冒的。”
焦龙朝她微笑着,却讲不出话。她走过来一边帮焦龙擦背,一边用小心而试探的口吻轻声道:“我听到你和孙定方他们的谈话了。”欲言又止的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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