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少女的成长

1998年10月1日

今天是国庆节，学校也放假。

我想约辛禅一起去爬山时，她却说要去肯德基值班。

我有些惊讶，问她为什么要去肯德基？她说体验生活。

“可是你不是在修禅吗？为什么会去肯德基那种乱哄哄的地方，不是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吗？”我百般不解。

“可是我最近看了王阳明主张的知行合一，觉得修禅和体验生活并不矛盾啊。”辛禅说。

“我以为你想出世呢？没想到你修禅修得越来越入世了。”我不无遗憾地说。我心里无比渴望之前那个酷酷的交白卷、剃光头、改名字的辛禅。我很怕她变回正常，那么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单单地不正常了。

“辛禅，我很怕。”我说。

“怕什么？”

“我怕你被别人抢走，突然不理我了。”我说。

“怎么会呢？我又不谈恋爱，个性古怪又没有其他女生喜欢我，我怎么会被别人抢走呢？”辛禅笑着说。

“不是，我觉得你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你觉得我是比以前好了还是不好了？”辛禅问。

我一下子被问住了。我内心里能感受到辛禅逐渐焕发的青春和活力，可是，我却无比渴望看到原先那个冷漠、孤僻、疏离、另类的她。到底怎么样才算好呢？她这样不是挺好吗？可是，她越来越好，我却越来越不安。我的世界已经如此凄凉，如果连辛禅也离开我了，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辛禅，你真的确定一辈子都不会谈恋爱吗？你真的有这种勇气吗？”我又问。

“我是不会信任任何男人的。我父母的婚姻对我是一个深刻的教训。我爸极其暴力，动不动就殴打我妈，我妈经常被打得满身伤痕，可是她却总是忍气吞声。她多次自杀都不成功。有一次半夜醒来，我发现我妈不见了，惊慌地到处找都找不到，我一下子吓哭了。最后在离家不远的铁轨找到了她。幸亏当时没有火车经过，不然，我就再也没有妈了。从那时起，我发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谈恋爱的。”辛禅说着，眼泪竟然扑簌簌地掉下来。

辛禅不想谈恋爱，而我却多么渴望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像温暖的哥哥的肩膀，保护我，再也不受风吹雨打，再也不受人欺负。我伤心的时候可以依靠着他哭泣，我欢笑的时候可以挽住他的臂膀。那个肩膀，就是——我的眼前又浮现出裴多菲的笑脸。

我好几次都想把内心的这个秘密分享给辛禅，可是此刻，听到她对男人的评价，听到她悲惨的故事，我不忍心说，不忍心去刺激她了。

辛禅去肯德基值班了，我跟着她去参观了一下。她穿上工作服后就立刻进入状态，热情地去招呼客人了。我很诧异辛禅的变化，想起华教授上课时说过的话，中国文学缺失女性的成长，一个少女怎么就一下子成长为泼妇？我现在很有感触，我很惊讶昨天还是苦瓜脸假小子的辛禅为什么今天一下子就成长为微笑的肯德基少女？

辛禅说明天她就发这个月工资了，到时请我尝一下肯德基。我确实没吃过肯德基，可是似乎也对它没有强大的**。我忽然就想起裴多菲，我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借口可以去找裴多菲。

虽然在一个校园里，还在一个系，可是他已经进入大四了，正在准备考研。所以我一般都不去打扰他。而且，我觉得现在的状态很好，就像可爱的小鸟儿在春天的枝头唱着委婉的歌曲，如果我一有响动就会惊跑了小鸟；又像美丽的鱼儿在清澈的湖水中畅游，如果我一踩入湖中，也会驱散了鱼儿。我宁愿远远地注视着这美好的景色，远远地看在眼里，幸福在心里就好。外派看到那温暖的火苗是那么脆弱，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曳着，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灭。所以，我必须极小心极小心地呵护着它。

当我鼓起勇气来到他的宿舍楼下，传达室没有人。我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正在这时，他宿舍的室友经过，看见我，说：“你好！你是找那个谁吗？上去啊，他今天没出去，应该在宿舍。”

我于是跟着他走上三楼。等他打开宿舍的门，里面并没有裴多菲的身影，我似乎又松了一口气。“可能去其他宿舍逛了，要不你等一等，我去别的宿舍看看。”室友很热情地说。

“不用了，不用了，我没什么重要的急事。”我说着赶紧退出来关上了门，然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幸亏不在。”我一边想着一边下楼。

“飞燕。”忽然，身后一声亲切而熟悉的叫声。我一下子呆住了，我的心开始颤动。第一次听他这么亲切地叫我，我几乎感动得要哭了。我镇定好自己的情绪，转过身，看见他正一如既往地儒雅、谦和、灿烂地对我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