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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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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说,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几天后,一件闻所未闻的事让野鸡岭,甚至在更远的猫头镇都炸开了锅。同一天早晨,同一家人,两具尸体被同时抬了出去,一具是爷爷,一具是孙子。

谁都没想到,这竟是金六叔两爷孙。

这是人间的悲剧,更值得发人深省。

金六叔本有一儿一女,按理说有龙有凤,是人生一大快事。也是人生最期盼的。计划生育前无所谓,有儿一直生到有女为止,当然,有女无儿的更是卯足了劲的生,当男娃呱呱坠地后,他们才善罢甘休松口气。而自从有了计划生育,就看各自祖上积的德,也看各自烧的高香各自的命。都说生儿生女都一样,其实各自心里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一年,金六叔生第一个娃是女孩后,更是硬着头皮生了第二个,如果在这里用功夫不负有心人来说当年的金六叔,虽有些不妥,但事实就是这样的。因为金六叔这第二个娃真的就是男娃。那个时候的金六叔,走路开着八字步,嘴里哼着歌子,最上口的就是当时最火爆的电影:《甜蜜的事业》的主题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就连当时的金明山都羡慕说:

“六叔啊!我真羡慕你啊,‘凤’有了,‘龙’也有了,好福气啊!我呢,今后连伸一个脚的地方都没有,如果儿子儿媳损你几句,只得干着急..。”

而后来,金六叔的女儿长大后,因跟金六叔二老赌气跟人走了,并一走了之。几年来没有一点音讯,金六叔和他老伴也四处打听过,还报了警,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后来,金六叔就把唯一的希望全寄托在儿子身上了。

由于野鸡岭属于山区,当地女孩望而生畏。直到金六叔的儿子快到三十岁时,才好不容易娶了一个外地女子。这女子生性野蛮,动不动就骂人。不过,金六叔和金六婶也很高兴,这毕竟能给他金六家传宗接代了。

的确,一年后,这女人真的就给他金六家生了一个孙子。这孙子既乖巧又天真好动,但谁知道这天说没就没了呢。

这天早晨,当金六叔的老伴把早饭用菜篮子装着,给金六叔送去后,就埋头割麦去了,他们的孙子就同爷爷金六叔在一起,但当金六叔吃过饭却没有了他们孙子的身影,而金六叔以为孙子到老伴金六婶子那里去了,再加上活紧,他忙着割麦也就没去过问孙子的事,当他和老伴把这地的麦割完后,都没见着孙子在对方那里,这才忙了手脚。他们先是问周围地里干活的邻居们,接着又问那些过往的行人,然后就沙哑着嗓子满野鸡岭地喊他们孙子的名字,后来竟呜呜地哭出了声。

金六叔这孙子的名字叫金兴,当初在给孙子取名字时,一家人真是绞尽了脑汁,儿子儿媳总想给自己的儿子取一个时髦的名字,甚么昊、毫、帅、涛。而金六叔则不同意。他说:啥时不时髦,主要要有意义,这意义并非在金钱物质上,而是要家族昌盛、人丁兴旺。有了人甚么不会有?你看村长金旺子这名字取得多好,一个“旺”字包含了多少意思,家中不仅人丁兴旺,还官运亨通..。金六叔当时讲得很激昂,所以,后来他又不可争辩地说了一句:

“平时家中的事我可以不管,这次给孙子取名字的事我说了算,因为这是关系到我们金六家成败兴衰的大事。”

就这么,金六叔的老伴及儿子儿媳这次不得不依了他。金六叔也绞尽脑汁地思索来,揣摩去地考虑了三天三夜,那天他终于来了灵感:给孙子取名为金兴。当时他就想,你金旺子凭着一个“旺”字,走了红运,当了干部。这“兴”时常与“旺”出双入对,况且还你旺字前面,说不定等孙子金兴长大后,官比你金旺子当得还大哩。

然而,眼下的事情咋就一下成了这样呢?孙子金兴是被过路人拐走了,还是出了啥事情,金六叔不敢想下去,他没咋喊孙子的名字,因为一喊他的喉就会发痒,也会剧咳不止,但他还是忘记了气喘,四处奔波着找来找去。上坡时由于腿迈不动,他就躬下腰如小孩一样往上爬。下坡时摇摇晃晃站不稳,他就蹲下身子往下滑..。

金明山是第一个知道金六叔的孙子失踪的村里人。他立马放下手中的镰刀急匆匆地帮金六叔找孙子,尽管他沉重冷静地分析了金兴这孩子失踪的几大可能性,但当他一一找过,还是没见着金兴的身影。

这天中午时分,当野鸡岭留在家中的老人和女人们知道了金六叔的孙子失踪的消息后,全都扔下了手中的活,都来帮着金六叔找孙子了,有的在野鸡岭上边找边喊,有的则沿着母鸡河边走走停停,他们把目光全集中在河边的杂草中和水里,当然,谁都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在哪里..,

但在这天的黄昏,当寻找金六叔孙子的人们全集中在他的面前时,每一个都沉着脸,目光里充满了失望,嘴里一个劲地叹息,金六叔的老伴见此情景,再一着急晕了过去。

后来,还是金明山对金六叔说:

“六叔啊,还是给他爹妈打过电话去吧。”

金六叔的儿子儿媳是在三天后从深圳赶回家的。当时只在电话里给他们说了他们的儿子患病住院了,并没有给他们说他们儿子失踪的事,怕他们一急闹出节外生枝的事来,到时就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金六叔的儿子接了电话嗯了几声就交给了他的女人,女人一接过电话就没好声音:

“出啥事了,非要给我们打电话,没有我们你们就不吃饭了?不活了?”

金六叔当初握着电话的手就在发抖,现在听儿媳在电话里这么一说,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但面对着孙子的失踪,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将话说了下去,当然,这话还是得按照先前他和金明山商量好的那么说的,既不能让他儿子儿媳太着急,也要让他们立即赶回来。

“兴兴住院了。”金六叔颤着声音这么说。

“住院咋啦,是要我们打钱回来是吧?但我们眼下没有,这月的工资还没发,家里难道这点钱都没有吗?真是!..。”

“不是,兴兴的病要动手术,医院要亲身父母签字。你们回来一趟吧,兴兴在等着你们。”金六叔说过这话,无力地低下了头,脸又一次蜡白蜡白的。不过他还听见儿媳在电话那头说:

“咋不早说,说个话都吞吞吐吐的,真是老得不中用了。”

这天,当金六叔的儿子儿媳一回到野鸡岭,一向会察言观色的金六叔的儿媳便从人们的神色里看出了事情的不妙,当他们回到屋里又看见金六叔和老伴都在家里,并都哭丧着脸,眼睛红红的,还涌着泪。这就更让金六叔的儿子儿媳不安了起来。金六叔的儿媳于是板着脸冲金六叔和老伴问:

“你们不是说兴兴住院了吗?你们不在医院照看,为啥都在家里?”

金六叔儿媳的问话,让金六叔和老伴无言以对。金六叔的老伴,泪眼汪汪地望着金六叔,金六叔也低着头不知从何说起。就在这时,金明山走了过去,他是看见金六叔的儿子儿媳回来了,才赶来的。他知道金六叔老两口正在痛苦和恐慌之中,面对着儿子儿媳,对孙子的失踪是难以说清的,说不定因急躁和不安还会弄出啥事情来。就在找他们的孙子无果的时候,金六叔的老伴哭着说,如果他们的孙子有啥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金六叔当时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目光呆呆的。

金明山毕竟当过领导,把事情的经过说得很委婉,也把结果说得模棱两可。但金六叔的儿媳听后还是暴跳了起来,冲着金六叔老两口就直问:

“叫你们在家里照看兴兴,你们是怎么看的。兴兴丢哪里了都不知道,还有脸活得有滋有味,老得真的无用,还不如自己想法去..。”

金六叔的儿媳说话很刻薄,让在场的人都唏嘘不已,但谁也不敢吱声。再说娃的失踪是事实,在气头上说点过激的话是正常的,况且,谁不知道金六叔他儿媳那性格呢?

说来也怪,失踪了三天三夜,野鸡岭的乡亲们也帮着找了三天三夜的金六叔的孙子,在他父母回来的这天下午找到了,但他已是一具冰凉凉的尸体。他是被野鸡岭一位放牛老人,在母鸡河下游的河边割牛草时发现的。当人们闻讯赶去,并七手八脚地将他打捞上岸时,他一双小手里还紧捏着一把草和一坨稀泥。

金六叔的儿子儿媳是随即赶到的。但让人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已在母鸡河里浸泡了三天三夜的金六叔的孙子,当他的父母赶到时,竟从他那小鼻孔里涌出了一股殷红殷红的血。

金六叔由于患有哮喘病,再加上几天来的恐惧、惊吓,又一直没合眼,身体早已虚弱得如快息灭的灯火。这天,当他知道有他孙子的消息后,也随即赶了去,但远远的就听见了儿子儿媳那撕心裂肺的哭号声,他知道曾经害怕的终成了事实,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脑子顿时一晕,一下倒了下去。

后来,他也是被儿子儿媳还有他老伴那哭号声惊醒的。他从地上坐了起来,再颤巍巍地站起身。整个人如木雕一样站在那里,但儿子儿媳和老伴的哭号声如锥子一样锥着他的心。这几天来,他除了为孙子的失踪而苦恼和害怕外,也在考虑当儿子儿媳们回来后,自己将如何面对他们。

眼下,孙子真的如他害怕的那样出事了,他除了自责和悔恨外,也真想去看看孙子,但一想到儿子儿媳对自己和老伴那脸色,还有儿媳冲他们的那席话,他不由胆怯了。他知道当自己过去时,他的结果将会是咋样的。所以,他在那里踌躇了好久后,满脑子惶惶然地往回颠去。

孙子随后从外面抱了回来,周身湿漉漉的,被放在了屋外院坝里,小小的身子如一只小狗仔一样,孤零零地躺在那里。金六叔本想跨过去看看,但刚把脚跨下街檐,就被儿媳喝了回去。

“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儿子,你还有脸去看,你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

这天晚上,整个野鸡岭黑得瘆人,野鸡岭的树林里还时不时传出一阵夜猫子怪怪的叫声,这让野鸡岭的这个夜晚就更加阴森可怕了。然而就在这时,在野鸡岭的那山道上,一个黑影正朝山下的母鸡河摸索而去..。

次日早晨,金六叔的儿子在他父亲的屋里发现了一张字条,他看后,随即呆呆地立在了那里。

——对不起。在生没照看好孙子..,我到那边照看孙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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