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机封古墓
午时三刻，艳阳当空。
无名小村北面，群山环抱中，一座神秘的墓茔前。
“时辰已到，机墓启封！”
藏老板略带沧桑的嗓声，回荡在山谷之间。
数名黑衣男子走到墓碑前，各自掏出一把钥匙，****碑面坑洞，用力转动。
只听轰隆一声，在两百多人眼前，地面沉降移动，裂开了一道宽大的豁口；十余根黑铁长杆纵横交错，自豁口中缓缓升起。
藏老板一声令下，八名健壮男子抬起乌木金漆棺材，往黑铁长杆组成的台架上奋力一推。
随着阵阵金属摩擦之声，黑铁台架带着棺材往回收缩，与此同时，地面再度回升，轰然合拢。
此时的小公冶，当然就藏在棺材里。
随着棺材缓缓降落，小公冶的心也不断低沉下去。
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这孩子毕竟要独自面对一座充满未知的神秘古墓，心中难免忐忑不安，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青铜蛤蟆……
数个时辰之前，藏老板嘱咐的话再一次在小公冶脑海响起：
“这座机封古墓，相传乃公输般所建，机械驱动，自行运转，专门用来埋葬发生异变的尸体。千百年来，墓中也不知道积存了多少具异变之尸，很难说里面会是种什么情况，必须步步小心。”
“这个青铜蛤蟆，你可别看它古旧，乃是洪荒古器，十分神奇。蛤蟆背面有个旋钮，分为五档，每一档的效果都不相同——第一档，发射一枚飞针；第二档，呈扇型发射十枚飞针；第三档，发射一枚威力绝伦的飞钉。”
“至于第四、五档的功效，连我也不知道，许是年代久远，已经损坏了罢。不过前面三档的威力，也足够保你无恙了，要因应情况来使用。”
“但记住，有形的鬼怪好对付，无形的人心难提防——你要时刻保持清醒，千万别被鬼怪妖物迷惑了心智……”
回忆到这儿，棺材猛地一震，停住了。
小公冶回过神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大气也不敢出。
棺材之外，是死一般的寂静。
莫非……到地方了？
小公冶将身体前倾，冷不防，被某样东西重重拍在肩膀上。
他转头一望，便看见一双圆鼓鼓的死鱼眼睛，正冷冷盯住自己。
“敢喝小爷的血，还好意思死不瞑目？”
小公冶没好气地将血蛉老怪的尸体推开。
借着漏进来的微弱光芒，可以看到他身边，蜷缩着棺材原主和血蛉老怪两具死状恐怖的尸体，散发出阵阵难闻的腐臭气息。
小公冶长长呼一口气，眯着眼，凑近窥视孔——这副棺材被血蛉老怪改装过，四面都有隐藏的缝隙，不但透光透气，还能观察外部情况。
只见棺材外面，是一间方形墓室；灰白色的石砌墙壁，每隔几步就安设一盏铁罩油灯，将整间墓室照得通明。
小公冶皱眉。
因为他发现，在墓室一侧的甬道内，有道瘦长的影子不断摇晃，显得诡异莫名。
哧的一声，大量粉尘从墓室四角喷涌而出，铺洒在棺材上。
小公冶不小心吸了一点尘烟，赶紧捂住嘴鼻，不敢让自己咳出声来。
那儿有人？
不会罢，这里可是坟墓啊。
等了半刻钟，瘦长怪影依旧在晃，也不见什么变化；小公冶等得不耐烦，正想推开棺材盖，过去看个究竟。
还没动手，就听到‘啪’的一声巨响：原来是一块石砖重重砸落地面，墙上露出一个碗口大的孔洞。
然后，一大滩肥肉，就从这个碗口大的孔洞中‘流淌’进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小公冶的下巴几乎要跌到棺材底——只见那一大滩的肥肉，居然开始聚集、隆起，最终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白白胖胖，笑容可掬的男人。
胖男人伸展着肢体，从孔洞里拉出一大串的物品，其中有块绸布，围在身上当衣服。
这个……是人是鬼？
小公冶满腹疑惑。
“土地爷，您来得倒挺准时。”甬道中，突兀地响起一把尖利刺耳的嗓声。
那道瘦长怪影动了，轻轻一晃便迈进墓室，却是一名奇瘦无比的汉子，窄肩蛇腰，身穿一套黑色鱼皮水靠。
“呵呵，水蛇春六。”土地爷笑道，“百年一遇的机会，老夫又怎会迟到？我等今日就要破了这机封古墓无人能盗的金字招牌。”
小公冶一听，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两个人，是盗墓贼啊。
“没错，每隔百年，寒山的地下水脉都会干涸一次，导致机封古墓动力不足，八成机关停止半个时辰。”水蛇春六点头道，“平常时节，就算我们的能耐再大十倍，进来也是必死无疑。”
“废话就不用多讲了。”土地爷摆手道，“血蛉老怪人呢？”
“还没到。”水蛇春六道，“虽说墓内八成机关停摆，可也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我春六走水道，直接绕过重重机关；您土地爷缩骨功天下一绝，在机关间隙打出一条碗口大的盗洞，就能进来——他血蛉老怪虽说一身剧毒，可没有你我这类奇门功夫，哪有这么容易进得了？”
“当初我们三人计议取尸王丹的时候，老怪可是拍着胸口说，自己早就想好了进来的方法……”土地爷有意无意地瞄了棺材一眼，“莫非，这老家伙躲在棺材里？”
土地爷无心一句话，可把小公冶吓得不轻，差点一头撞在棺材板上。
“如果躲在棺材里就能混进来，这机封古墓还会是千年不破么。”水蛇春六摇头道，“要知道，负责下葬的人，可不是民间混饭吃的藏老板，而是货真价实的藏道天师呐。血蛉老怪要真的在棺材里面，现在肯定是个死人。”
“嘿嘿，老怪离群索居，孤陋寡闻，他不知道这情况也不出奇。”土地爷大步迈向棺材，“是与不是，开棺一看便知。”
小公冶不禁打个哆嗦，一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这两个盗墓贼既然和血蛉老怪一路，必定不是什么好人，被他们发现，凶多吉少。
土地爷缓缓推出双手，眼看就要按到棺材盖上。
小公冶举起青铜蛤蟆，指尖轻轻压住触发机括。
生或死，只在一念之间。
“土地爷，算了吧。”水蛇春六突然道，“时间宝贵，半个时辰一过，机关恢复运转，我们可逃不掉了。”
“也对。”土地爷点点头，“没有老怪的血蛉虫探路，虽然稍微麻烦一点，倒不是非他不可。”
说走就走，二人当即转身离去。
看着两个盗墓贼消失在甬道末端的身影，小公冶才松一口气，但心中不免嘀咕起来：“机关停摆半个时辰？藏老板可没和我说过这种事情啊……”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必须赶在两个穷凶极恶的盗墓贼前面，抢先一步拿到尸王丹，然后在半个时辰内离开机封古墓？
小公冶不由得苦笑：事情还没开始，难度居然又陡地提升了一个档次。
还让不让人活了？
嘀咕归嘀咕，小公冶并没有浪费时间；在确认两个盗墓贼已经真正远离后，他便慢慢顶开棺材盖，准备爬出来。
才抬起一条腿，棺材突然剧震，居然再次开始移动。
小公冶心中一惊，几乎跌倒。他扶住棺材边缘，低头看时，发现是承载棺材的黑铁台架在铁链的牵引下，正不断往前移动。
台架带着棺材滑入甬道，刺耳的金属摩擦之声，当即引起了两个盗墓贼的注意。
“怎么回事？”土地爷的声音远远传来。
“应该是棺材入库，铁轮与锁链发出的噪音，无妨，您还是专心破解前面的机关吧。”水蛇春六的声音回应道。
小公冶本以为棺材会一直滑到盗墓贼们的所在，那料半途一折，台架开始徐徐上升。
甬道顶部，已经悄然开启一条通道。
“真神奇。”小公冶的心情，是又兴奋又忧虑。
自己会被带到什么地方？
在垂直的通道中移动一段距离后，台架再次改变了方向。
由于地形狭窄，更没有任何光线照明，小公冶只能重新躲回棺材里，任凭台架带着自己在通道中横竖转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牵引铁链的咯吱摩擦声逐渐减弱，棺材窥孔再次漏进光线。
虽然有光，但从窥孔往外看，四面八方都被东西挡住，根本看不清情况。
小公冶奋力顶开棺材盖，长身而起。
他马上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四周灯火通明，在宽敞的拱顶下方，是一座深邃坑洞；洞中铁链纵横交错，牵引着成千上百具棺材；棺材层层叠叠，通过不断升降、分合，隐隐构成了某种特殊的阵势。
坑洞四壁，满布着蜂窝一般的通道口，无数棺材在通道之间进进出出。
阵势中央，一根粗大铁管贯通上下，不断吸收着棺材中冒出的氤氲之气。
如此壮观的情景，让小公冶惊叹之余，眼前更是一亮：这根吸收棺材尸气的铁管，会不会和尸王丹有什么关系？
他决定沿着铁管延伸的方向，一探究竟。
阵势变幻，棺材仍在缓缓移动；小公冶抱住青铜蛤蟆，一脚踏住棺材边缘，觑准了距离，奋力一跃，便越过三尺多的空隙，重重落在另一副棺材板上。
啪！
小公冶落脚的棺材年代久远，早已腐朽，顿时被踩塌了一大块，露出内里的尸体。
幸好，这具尸体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变，依旧静静躺在棺材里。
小公冶吐吐舌头，再一次确认了铁管的方位，继续跳向另一副棺材……
就这样，他在一副副升降转合的棺材间纵来跃去，跨越整座千棺大阵，最终，爬上了一副顺着铁管延伸方向移动的棺材。
机关隆隆，棺材载着小公冶徐徐而行，直至没入漆黑的通道之中。
四周完全没有光线，小公冶半蹲在棺材板上，从腰间抽出一根制作精巧的火把，用火折子点燃——除了青铜蛤蟆，藏老板还给了他三根火把，两个青铜针盒，一根火折子，以及一柄锋利的匕首；所有事物全都插在特制的腰带上，取用很方便。
小公冶想在古墓中探索，所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些东西了。
借着火光，可以看到这条通道并不宽敞，仅能容纳一副棺材横向通过；而在通道两侧，墙壁往内侧凹陷，形成了长条状的方格，每一处方格，都躺着一具干瘪的尸体。
火苗拂动，光影飘摇，晃得人眼花；小公冶擦擦眼睛，似乎看到了一具具的干尸正在颤抖。
不对！
这些干尸，确实在动。
还真诈尸了？
小公冶一咬牙，以左臂架住青铜蛤蟆，右手轻触机括，随时准备发射。
然而戒备半晌，他就发现，干尸只是表皮微微鼓动，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但没等小公冶松一口气，便见前方十余步的地方，有具干尸‘嘭’的一声，大半截身子飘出方格，横亘在通道之中，挡住了他的去路。
干尸的皮肤充气鼓胀，腰肢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双手更是胡乱挥舞，看起来甚是骇人。
小公冶的胆子就算再大，这时候也已冷汗直冒，小腿发抖，连青铜蛤蟆都快握不稳了。
正所谓祸不单行，随着‘嘭’、‘嘭’、‘嘭’数声响动，又见几具干尸飘离方格；它们像是有意识一般，纷纷朝着小公冶张牙舞爪，锋利的指甲触目惊心。
“别慌，别慌。”
小公冶赶紧安慰自己，哆嗦着举起青铜蛤蟆。
蛤蟆背部的旋钮，现正位于第一档。
棺材继续前移，飘动的干尸离得更近了。
小公冶不再迟疑，按动机括，青铜蛤蟆咧开的大嘴中，猛地射出一抹闪光。
由于距离不远，再加上干尸挡住了大半截通道，没有任何悬念地，飞针深深扎入干尸体内。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那具干尸登时如泄了气的皮囊，当即瘫软下来，垂挂在墙壁上。
飞针奏效，小公冶心中大喜，赶紧连按机括，一枚枚飞针****而出，将飘出来的古怪干尸逐具刺破。
当离干尸近些的时候，他才留意到，原来这些干尸的脚部全被固定在一根铁管上，飞针刺出来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缕缕烟气。
对于眼前的一切，小公冶完全无法理解，只觉脊梁骨涌起阵阵寒意，着实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待。
可一眨眼，更多的干尸又飘了出来。
“这是你逼我的！”
小公冶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将旋钮调到第二档；想了想，又再调到第三档。
嘣的一声脆响，从青铜蛤蟆的大嘴中响起。
一道比飞针粗大得多的光芒劲射而出，以摧枯拉朽的势头，连续穿透了七、八具干尸，才失去力量，跌落深坑。
“好，真好，哈。”
小公冶得意地摸了摸青铜蛤蟆的脑袋。
通道两侧，还剩下三、四具皮囊干尸在无风飘荡，小公冶将旋钮调回第一档，继续射击。
啪……啪……
又射出两针，青铜蛤蟆内部传来一种击空的声音。
小公冶略微一愣，但马上明白过来。
他轻推蛤蟆的屁股，一个青铜方盒随即弹出。
轻轻一摇，盒子是空的。
公羊丢掉空盒，取出一个满的针盒，重新换上。
换好针盒，青铜蛤蟆再次发威，将剩余的皮囊干尸统统刺破。
好不容易清除掉前方的障碍，小公冶长吁一口气，大咧咧地往棺材板上一坐。
接下来，还有什么？
答案，是什么都没有。
前方空荡荡的，只有一堵墙壁。
“死胡同？”
小公冶很机灵地抬头望去，发现上面还有一条通道，看情形，棺材得继续攀升……
就在这个时候，小公冶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仿佛有股冰冷的寒气，瞬间在他的颈旁炸开。
“跳。”
一把虚无缥缈的声音，陡然在小公冶耳边响起。
“哈？”
小公冶感到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跳，快跳！”
那一把声音变得愈发清晰，居然是一名女子在轻声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