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头铃现
猛然间与空洞的骷髅眼眶对视，公羊脑海中嗡的一声就炸了。
他当即汗毛倒竖，整个人往后急缩，连退好几步才停住。
“你妹，多少年没被这样吓过了。”
公羊抹一把冷汗，定神看时，只见半截暗黄色的骷髅骨架，从破损的藤蔓缺口处倾斜出来。
静待半晌，骷髅一动不动，明显已经死透。
公羊回头一看，见所有人都退到了十尺开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这树成精了，会吃人。”什长战战兢兢道。
“哪有什么吃人树。”公羊摇头道，“这是人先死在树洞里，后来才被藤蔓封住；看样子，至少死了四、五十年。”
“那你说，这血迹是怎么回事？”什长问。
“血迹在树这里消失，只有三种可能。”公羊道，“一是飞天，二是遁地。”
“那第三呢？”李山根好奇的问。
“第三，自然就是爬树。”公羊仰头，顺着树杆向上望。
狼头自己不会走，肯定有某种‘东西’把它带到树顶上去了。
然而，这棵大树少说也有两丈多高，枝叶茂盛，在底下根本看不清树顶有什么。
“谁会爬树？到上面看看情况。”什长问左右。
士卒们一个个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能够杀死狼群，并瞬间割走脑袋，无论对方是人是鬼，都可怕至极，谁肯当这出头鸟？
“我来。”公冶亡羊自告奋勇。
“就你了。”什长一拍大腿。
“不过……”公羊说，“上树之前，我得先做一件事。”
“什么事？”什长狐疑。
“总不能让这副骸骨暴露天日。”公羊指着树洞中的骷髅说，“我要先把它葬了。”
“等你葬完，就算有鬼也回家睡觉了，难道还在上面等你？”什长不以为然。
“回家正好，那咱们就跟它回家瞧一瞧。”公羊笑道。
说干就干，公羊借来一把长刀，把枯死的藤蔓砍开，露出一个深深的树洞。
树洞里面，居然还有一具骷髅。
两具骷髅被埋在深深的苔泥中，除了一把骨头，其余的东西已经全部化为尘灰。
公冶亡羊小心翼翼地将两副骸骨捡出，用布块分别包裹，然后找到一处干燥高地，挖坑掩埋。
坑并不深，填泥之后，再用几块石头压住，组成了一个奇特的符号。
公羊退后一步，口中念念有词：“万物之道，死而后生，生而复死，天地循环，日月归星，如今还尘，魂入虚冥，穿梭宇宙，重启洪荒！”
看着公冶亡羊所做的一切，李山根眼中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诵词完毕，躬身行礼。
公羊长长舒出一口气，转身道：“行了，准备上树。”
“你敢不敢再磨蹭点？”什长不满道，“埋两个死人搞这么久，天都快黑了，你还想在这鬼地方过夜？”
公羊抬头望天，确实，天色已经开始暗淡。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在邙山中度过了两天一夜。
公羊回到树洞处，忽然发觉树洞深处，有一点绿莹莹的光芒在闪动。
“噫，刚才好像没看见这儿有东西。”
公羊弯腰探手，结果在洞底苔泥中摸到了一样冷且硬的事物。
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枚拇指大小的黑色石珠，上面钻有透孔，应该是某件饰品的一部分。
“啥宝贝？”什长眼尖，马上叫嚷起来。
“给你。”公羊将石珠扔给什长。
什长接过石珠，左看右看，也没能发觉有什么特别：“呿，一颗破石头，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不要就还我。”公羊拿回石珠，随手放进腰间皮囊。
“破石头你也要，比老子还贪。”什长不屑道。
公羊笑而不答。
什长哪里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石珠，而是传说中的‘夜光珠’。
真正的夜光珠，并没有璀璨的外表，在光明处也看不出任何特别；然而一旦放在暗处，便会释放出绿色萤光，可以照亮数尺范围。
这种荧光很微弱，但在绝对黑暗的地方，将是极为宝贵的光源。
“礼物我就收下了，两位走好。”
公羊轻声低语，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他搓了搓手，尝试着在树杆上扒拉几下，确认可以攀爬后，便回头道：“给我一把防身的家伙。”
有士卒递过一把长刀。
“刀太长，在树上拥着不方便，有没有匕首、短剑之类的东西？”公羊摆手道。
“我这有把切肉刀。”伙头说。
“切肉刀太脆，有没有好一点的？”公羊又问。
士卒们都摇头。
“有得用就用吧，你小子还挑三拣四。”什长怒道。
公羊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视，双目忽地一亮：“哎，那谁，你的家伙不错，先借我用用。”
“我？”有个背着短弓的士卒道。
“就是你，弓借我用一会。”公羊毫不客气地去摘短弓。
“这可是军用硬弓，没有一、两石的力气根本拉不开，就你这小身板，能……”什长冷笑道。
话音未落，公冶亡羊弯弓搭箭，弓弦嘣响，箭似流星，直入树杆，深至半截。
什长走近看时，箭羽仍在颤抖不休。
“好！”士卒喝彩道。
公羊也不多话，将短弓和箭筒往身后一挂，口中咬住一枝箭，便开始往树上爬去。
只见他脚尖轻踩，整个人就像猴子一样，顺着树皮裂开的缝隙，哧溜一声就往上蹿出十多尺。
没入繁茂的枝叶之间，公羊立刻腾出一只手来，反握箭杆，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
山风吹拂，枝叶沙沙摇动。
公羊矮着身子，向四周探视。
叶影斑斑，却见点点血痕，散落在一些枝条上面。
割走狼头的凶手，果然是爬树遁走了。
公羊攀住树枝，沿着血滴的方向缓缓移动。
渐渐的，脚下树枝咯吱作响，开始承受不住公羊的体重了。
公羊只好停住，轻轻拨开面前的树叶，向前方探视。
“噫……这东西……难道是……”
公羊大感意外。
没等他看个仔细，身后的枝叶一阵剧烈晃动，像有东西高速掠过。
公羊大惊转身，抽弓搭箭！
枝叶间，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稍纵即逝……
片刻之后，大树底下。
什长几人等得无聊，正打着呵欠，突然听到树顶传来弓弦嘣响的声音，随后，便有几片树叶飘落。
“公羊？”什长仰头观望，但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树叶，怎么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半晌没人回应，什长唰的一下拔出腰刀，心中惊异不定。
正当他准备叫人上树再探的时候，枝叶一阵乱晃，半截人头倒挂着探了出来。
众人大惊。
“是我。”公冶亡羊倒吊着说。
“我知道是你。”什长咬牙切齿道，“刚才正准备给你收尸来着。”
“很有想法，不如你跟我学藏道罢。”公羊笑道。
“呿，你在上面究竟有什么发现？”什长丝毫没有说笑的心情。
“有发现，就在那边。”公羊伸手指示道，“我攻上路，你们走下路，包抄它。”
“真找到了？”什长心中一紧，“到底是什么……”
公羊嗖的一下，又缩回树冠中，怎么喊都没再出现。
“臭小子！”什长很郁闷。
他虽然有些害怕，但想到此恶不除，终究是个祸害，于是壮着胆子，提刀往公羊指示的方向摸去。
士卒们呈扇形散开，紧随其后。
“老大，你觉得会是鬼么？”有个士卒问什长。
“光天化日，哪来的鬼。”什长道，“肯定是豹子之类的猛兽。”
“我到觉得，会是隐居在这山林里的世外高人。”老兵道。
“高人？世外野人倒有可能……”什长不以为然。
但话没说完，他立马闭嘴。
士卒们的脸色也变了。
因为他们分明瞧见，在前方林地之间，一个高大得惊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那身影几乎有一丈高，披着宽大的黑色皮毛。
“真有野人？”什长哑声道。
对方这种恐怖的体格，己方才十号人，还真不一定是对手。
“老大，你忘了，这兴许是人头铃啊。”有个士卒提醒道。
“人头铃？”被人这么一说，什长倒是想起来了。
百年旧信中，虞玉书和王小二初遇人头铃，不正是这么一种情景么？
“小李子，你不是说人头铃都没了吗？”什长不敢大意，问李山根。
“就俺知道的是没了。”李山根道，“不过邙山这么大，林子里还藏着一两根，也不是没可能……”
“不要大意，左右包抄！”什长皱眉，低声吩咐道。
这种关键时刻，一个经历过沙场厮杀的人，他的耐心和谨慎就体现出来了。
士卒们领命，当即分为两路，悄然形成合围之势。
什长一马当先，从中间杀入。
十尺……
九尺……
八尺……
什长步步逼近，手中长刀闪烁着寒光。
五尺……
四尺……
三尺……
什长瞥见高大人影的肩膀耸动，似乎要有所动作；他毫不犹豫，一个箭步逼近，狠狠一刀劈出！
扑棱棱……
随着数声厉鸣，十多只寒鸦腾空而起，原地只剩下一根光溜溜的粗大木柱。
“靠！”什长吓得鼻孔都扩大了几分，退后一步，才意识到只是一场虚惊。
这个时候，士卒们的包围圈也已经合拢；他们一脸惊诧，纷纷将视线投向什长身后。
“你们这帮无胆小鬼，看什么看。”什长以为众人在看自己，怒道。
但他立刻意识到不对。
沙沙沙……沙沙沙……
一种诡异莫名的古怪铃声，从什长身后传来。
“我……后面有什么……”
什长僵硬地将脖子扭转。
冷不防的，一张干瘪皱巴的死人脸孔猛地蹭在他的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