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小海失踪
看着那群气势汹汹的人们，公冶亡羊顿时眉头深锁。
“都是村里人。”彭三呵呵笑道，打消了公冶亡羊的疑虑；但同时也带着七分疑惑：“奇怪……一个个拿着家伙来这儿作甚？”
感觉到事态可能会很严重，彭三决定等村民们过来，问个仔细再作打算。
可怜的什长再次被放了下来。
片刻，村民进村，其中男女老幼，约有三、五十人之众，荒凉的老村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彭三第一时间迎上去，问道：“村长？这是……”
为首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走出，神情急切地说：“三儿啊，是小海走丢了！”
“啊？”彭三瞪大了眼睛，“在哪走丢的？”
“我们猜小海可能来老村这了。”村民中有人说道。
“难道……是那口井？”彭三脸色都变了。
“赶紧过去看看！”村长拄着拐杖，在别人的搀扶下急急前行。
彭三闪到一旁，以免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小海是谁？”公冶亡羊问。
“是村长的外孙。”彭三说，“我们也跟去看看。”
公冶亡羊看了看躺在石墩边的什长，说：“牛哥你熬着点，我一会回来。”
说完，他也不理会什长究竟有没听到，便与彭三一道追随大部队而去。
什长瘫软在地，欲哭无泪。
众人浩浩荡荡的转到老村北端：只见在几堵破墙之间，有一口被木板封顶的圆形石井，由于长久没人使用，井边已经长满了杂草。
“小海真的来过这里！”村长颤巍巍走到井边，发现封井的木板被撬开了几块，积满尘灰的井沿有很明显的活动痕迹。
“他该不会是被井里……”一名村民惊呼，但又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可能是掉进井里了，我们去看看！”另一名村民喊道。
说归说，除了村长外，根本没有一个人过于靠近那口井。
有古怪！
看到村民们的反应，公冶亡羊感觉这口井肯定非同一般。
“小海！小海！”村长对着井口竭力喊话，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看看。”彭三大着胆子走上前去，闪闪缩缩地往井里瞄上一眼，依样喊问几声，然后对村长说：“井里太黑，什么都看不到，如果小海真的掉了进去……”
村长将拐杖重重一顿，转向众村民：“谁？下井去看看！”
哗的一声，村民全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缩一步。
村长干瘪的老脸上青筋暴起：“就没一个有胆子的？”
全场鸦雀无声。
“谁肯下去。”村长一咬牙，说：“我……给他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在某些豪客眼中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老百姓来说，着实是一笔巨款了。
可惜，依旧没有人回应。
正当村长准备进一步许诺好处的时候……
“我来看看。”
人群中，有把很平静的声音响起。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这么不知死活。
只见公冶亡羊平静地分开人群，走上前来；他往井里望了一眼：暗沉沉的看不清，但感到一股森森凉气，裹着淡淡的腥臭味直透上来。
“你不知道……”彭三脸色微变，想要阻止公冶亡羊，但看看村长，最终忍住了。
“好，好哇。”村长激动得脸上的皱纹都开始翻动了，他用力抓住公冶亡羊的手：“壮士，一切就靠你了……你是哪位？”
“路过，我路过。”看着村长那副疑惑的表情，公冶亡羊讪讪地抓着后脑勺。
“这位兄弟刚到，人还不错。”彭三对村长说。
“这位壮士怎么称呼？”村长仔细打量着公冶亡羊。
“在下公冶亡羊。”公羊随口道。
“原来是公冶壮士。”村长又问，“你下井，需要点什么？”
公冶亡羊考虑了一下，说：“我有个同伴受了重伤，希望你们能救治他。”
“就是刚才村口那个？”村长虽然是老眼，但尚未昏花，便一口答应：“三儿，你马上请李郎中为伤者医治。”
彭三依言而去。
公冶亡羊沉吟道：“下井，你们得准备几根结实的长麻绳，一些松脂火把，另外，我饿了一天……”
为了探明外孙的安危，村长是有求必应，吩咐人按公羊的要求一一办妥。
围观的群众逐渐散开了，只剩下几个胆大的拿着镰刀锄头，战战兢兢地守住枯井，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公冶亡羊可不管这些，自顾挨着水缸闭目假寐。不久，村民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糙米粥、几个灰黄色的大馒头和小碟腌菜。
很普通的农家早餐，味道也谈不上多好，不过公羊饿得肚皮贴脊梁，狼吞虎咽的吃得别提多舒畅了。
吃到一半，彭三折了回来。
“我那伙计呢？”公冶亡羊边吃边问。
“就在旁边的屋子里，放心，有个老药师会照顾好他。”彭三说道，又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这井有问题？”
“看到你们村里人那副模样，谁都知道有问题了。”公冶亡羊心神领会地说，“怎么——井里有怪物？”
“井里确实有点东西。有人说是水鬼，也有人说是山精，可谁也肯定不了是什么。”
彭三心有戚戚地述说着。
“事情还是发生在十多年前……就在水源断流之后，村里开始不断有人失踪。开始几次，我们还以为是山贼拐带人口，凶猛野兽吃人之类的，可后来，有人亲眼看到来井边打水的人被什么东西拖进井里……”
彭三停了一下，咽着口水：“别说失踪的那些，就连下井打捞的人，也都是一去不回。忙活了几天，结果是再搭上几条人命；到了最后，大家都怕了，干脆把井封掉。”
“两件事发生在同一时间……”公冶亡羊沉吟道，“你说水源断流，会不会和井里的抓人怪物有关？”
“大家都觉得肯定有关系。”彭三说，“可谁敢查探这些？躲都躲不及——也就是因为这口井，我们才会把整座村子都搬走。”
确实，山野之民对乡土的观念极其厚重，倘若不是出些神神怪怪的事情，又怎会举村搬迁？
“那小海来这井边来干什么？”公冶亡羊猜这事情，肯定另有缘由。
“因为他娘啊。”彭三颇有些惋惜地说，“他娘是我堂妹，人长得特别漂亮……可惜呀，也在那个时候失踪了——出事的时候，小海才几个月大，装他的篮子就放在井边，幸好没被一起抓走……这孩子长大了就有点魔症，总嚷嚷说他娘没死。这一次，我估计他是想下井把他娘找回来。”
“这事情……”公冶亡羊三两口扒完米饭，从缸里泼点水擦擦嘴脸：“有点意思。”
“兄弟，你胆子也太大了！”彭三摇摇头。
“你们家小海，胆子也不小啊。”公冶亡羊打趣地说。
说罢，公羊便脱去外衣，活动着全身的肌肉和筋骨，缓缓站了起来。
外形偏瘦的公冶亡羊，此刻却显出一股朝阳般的蓬勃英气，脸色虽嫌苍白，却难遮掩他轮廓深刻的五官，再搭配上一身刚健结实的肌肉，肢体舒展之间，惹得那些跟来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妹子们双颊飞粉，窃窃私语。
感受到女人们灼热的眼光，公冶亡羊不习惯地抓抓头发。
村长一直在来回踱步，看到这情形，登时忍耐不住了。他焦急地对公冶亡羊说：“壮士，赶紧啊！”
公冶亡羊当然也明白救人如救火的道理，但既然知道井中有古怪，为了安全起见，必须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到较佳状态……
“好，准备下井。”片刻后，公冶亡羊大喝一声，搓搓手走到井边。
四散的村民们纷纷聚拢，一个个引颈以待。
“绳子。”
几根两指粗的麻绳被固定在井边，另一头深深则垂入井内。
“兵器。”
公冶亡羊将攀山铲和青铜刀一左一右挂在皮带两旁。
这一套皮带，跟着公羊也有十多年了，原是荒野游侠惯用的装备，唤作武装腰带。
不过，公羊喜欢称之为百宝腰带。
全套皮带净重足有十余斤，环腰附有六个密封防水皮囊，外侧安置十三条套索，背后装设七十二枚铆钉，可以收纳，挂载许多物品，非常方便。
“火把。”
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冶亡羊握紧火把，抓着麻绳，正要往井下翻去。
“等等。”
村长突然喝止。
“壮士，你这把刀……”
糟糕！
公冶亡羊顿时一阵心虚——这把青铜刀他是从庙里偷来的，虽然只是一座废庙，但被主人家发现了，终归是不好意思。
“这把刀忒差了些，要不我给你换一把？”村长好心地说。
“不用了。”公羊暗中松一口气，准备再次下井。
“等等。”
村长再次叫住他。
公羊只好再次停住。
“壮士……你……是藏老板吧？”村长犹豫半晌，吞吞吐吐地问。
“何以见得？”公冶亡羊反问。
“我闻到你身上一股子药香味。”村长说。
“老人家果然见过识广博。”公羊说，“没错，我确实是个藏老板。”
“哎呀，藏老板？”听到公羊如此回答，围观的村民们呼的一声，全部急退几步。
“怎么能让这种人去救小海呢？”有人提出异议。
“不，正因为是藏老板，我才更放心。”村长说，“要不，你们谁下去？”
村民们再度默不作声。
“我知道……”村长郑重地对公羊说，“你们藏老板为了辟邪气，防尸毒，都会用特殊药方熬炼身体，体质与常人不同——如果小海真的被怪物抓走，你能去救他，我安心多了。”
公冶亡羊点点头：“没有别的话了吧？”
“没有了。”村长皱巴着一张老脸说。
公羊赶紧翻身下井。
“等等！”村长突然大喊。
公羊感觉自己快要翻白眼了。
“三儿，你去给藏老板搭个手。”村长在彭三耳边嘱咐几句后，大声道。
也不知道村长许了他什么好处，彭三居然在腰间斜插一把开山刀，壮着胆子下井了。
公羊侧身为他让开位置。
“老人家就是有点啰嗦。”彭三战战兢兢地问，“兄弟，你真是藏老板？”
公冶亡羊略微一点头，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充满深意地望了一眼井口——他隐隐觉得，事情，似乎又要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一旁的彭三也不敢多问，两人顺着麻绳往下爬。
才降到六、七尺左右，井内已再没有任何自然光线，只能依靠噼啪作响的松脂火把来照明。
只见粗糙的井壁上贴着一片片枯死的井苔，墨黑色，像是癞疮病人身上蜕下的死皮，一踩上去，便簌簌剥落。大概因为断水多年，井内充斥着一股略带腥臭的粉尘味，幸而，并不影响呼吸。
公冶亡羊尝试用火把将井底照亮，但火把的照明程度极其有限，光芒范围仅能让他看清小腿附近的情况。他有点想直接把火把扔到井底，但又怕万一真有人躺在井底，从天而降的火把随时可能会变成杀人凶器，于是作罢。
继续朝下，当两人降到大约一半的时候，空气开始变得异常沉闷，两人的呼吸也逐渐困难起来。
不过火把没有熄灭，情况也就没到最恶劣的程度……
“鬼啊！”彭三突然大声咋呼。
公羊将火把一晃——果然，一颗低垂的死人头映入了眼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