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地宫主人
公冶亡羊扶着李山根再次躺下;这小伙满脸血污,双眼翻白,眼看已是出气多入气少,性命危在旦夕。
一时间,众人都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孩,你这药会不会是假货?”什长皱眉道。
“胡说,续命丹我家里总共才五颗,用了这颗,我回家肯定要挨骂的。”小海道,“兴许,是山根哥虚不受补……”
公冶亡羊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于是便都闭嘴了。
然而李山根的情况始终没有好转,气息越来越微弱,手脚也愈发冰凉,直到最后,终于完全停止了呼吸。
可惜,经过这一番折腾,终究还是没能救回李山根。
只不过,山根临死前那一句‘师傅,杀了我’,究竟有什么含义?
沉默半晌,公冶亡羊仰天长叹一声:“人,难免会有这么一天……放心吧,师傅绝对不会让你曝尸荒野。”
众人黯然,刚刚击败岁魅王的喜悦,此刻完全被压抑的气氛所取代——彭三和李山根先后死去,活下来的人心头就像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大家都不愿出声。
结果,还是公冶亡羊先开的口:“罢了,我们先回去阴鱼楼。”
说走就走,公羊抱着李山根的尸体,众人原路折返;一路上再也没有什么妖物出现,两旁的尸沼风平浪静,岁魅们都潜匿了。
踩着满地嘎嚓作响的白骨,一行人再次回到阴鱼楼面前。
穿过凃兽撞出来的大洞,只见四周碎石乱滚,厚实的墙壁上布满了裂痕,有些是新的,有些则积满厚厚灰尘。
再往前,众人眼前登时豁然开朗:一股幽远、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见整座大厅完全由巨大黑色岩块砌成,两侧十分宽广,拱顶高而纵深,在荧荧蓝光的映照下,上下四方都闪烁着星辉一般的细碎光芒,令人彷如置身于无尽夜空。
先前从楼顶破洞望下来,根本感觉不到底层大厅真正的气势;现在身临其境,三个人都不由得看呆了。
大厅中央,有一大片破碎凹陷的地面;围绕凹陷,环形排列着一十七尊栩栩如生的黑铁雕像,像是十七名威风凛凛的守卫,正在拱卫某样并不存在的物件。
很明显,这里曾经放置过一件很重要的物品,后来才被搬走。
走近后,公冶亡羊意外地发现,原来这些雕像并非一体铸就,而是从关节处断开,由许多部件拼凑而成。
严格来说,这些其实并非雕像,而是盔甲。
一副副黑铁盔甲脸目冷峻,两眼空洞,从它们中间穿行,像被无数双眼睛默默注视,让人感觉浑身不自在,生怕有几副突然活过来。
越过盔甲群,迎面一座参天巨碑,通体青绿,在幽暗中格外的醒目。
古人讲究碑以立传,这座碑上,会不会记载着墓主人的真正身份?
公冶亡羊有心仔细研读一下这座碑,便将李山根的尸体放在一旁。
却听什长呼喊一声“有宝物”,人已经急匆匆地冲了过去。
什长的目标,自然不会是这座青石巨碑。
因为石碑前面,还有一个雕花立柜;柜顶平镶着琉璃水晶盖,看起来相当奢华。
柜子本身就已价值不菲了,里面装的东西自然非同小可。
但什长透过水晶盖往柜内一望,顿时大呼失望。
公羊走近一看,发现柜内除了一张细绒垫布外,别无它物。
“谁?谁拿了老子的宝物?”什长忿忿道。
公羊却忽地冒出一句:“我。”
“你?”什长疑惑地望着公羊。
“对,宝物就在我这里。”公羊轻轻揭开水晶盖,从腰间取出一样方形物件,往柜内一放。
细绒垫布中央微微凹陷,恰好与那物件严丝合缝。
“原来是这破书!”什长瞪大了眼睛。
没错,此刻立柜里面放置的,正正是那半本铸天残书。
小海也知道公羊他们先前的经历,很好奇地凑上来东瞄西看:“这本书被供在这里,肯定很重要吧?”
公冶亡羊收好铸天残书,转身望着盔甲环绕的凹陷地面说:“这本残书,想必和这里不见了的东西,有着莫大关联。”
三人又转而望向石碑。
石碑上雕刻着山川河谷、飞鸟走兽,又有一排排龙飞凤舞的字体,密布其中。
虽然数百年过去了,整座石碑布满了灰尘和蛛网,但毕竟藏在建筑内部,没有风雨侵蚀,保存得相当完整,字迹也十分清晰,容易辨认。
“也许我们想要的答案,就记载在这上面。”公冶亡羊感叹道。
“这上面写的啥玩意?”什长皱眉。
“是契文。”小海说,“契文又称仓颉文,是我们汉字的起源,厉害着呢。”
“那你能看懂?”什长问。
小海摇头:“只能看懂一点点,我还没来得及学……”
“我能看懂。”公冶亡羊却说,“在商以前的古墓里,契文很常见——干我们这一行的,各种古文多少得懂一些……”
碑文的开端,是一首古诗:
宇生万物始太一,强凝九洲十素居。
源为润泽造生灵,终使诸神战穹宙。
苍空血海妖魔乱,崎山嶙石异兽哮。
待得人祖临世间,烘炉铸鼎沥清平。
短短数句诗词,讲述了一段陌生的远古创世神话,与公冶亡羊等人所知的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之类的洪荒传说完全不同。
但这毕竟只是神话诗词,就算内容再离奇,原也没什么值得深究的地方。
可公冶亡羊一边念叨着这首诗,一边紧紧皱起眉头,恍惚间,竟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直到什长猛拍他的肩膀,才总算回过神来。
“搞毛啊?”什长问道。
“没事。”公羊摇摇头,“我只是依稀记得,这段诗在什么地方见过……罢了,咱继续。”
在古诗之后,应该便是墓主人的大篇自述:
‘吾自盗书,脱帝尧掌握以来,孤身游历天下百余载,始知所谓长生,非福,实祸也!’
念到这里,公羊、小海,甚至连什长都惊讶地‘噫’了一声,几人面面相觑。
‘脱帝尧掌握’、‘游历天下百余载’、‘长生’……
这些字眼狠狠地刺激着在场众人的思绪。
如果说开篇的诗词只是神话传说,不足取信,那么接下来这一段内容,倘若并非妄人疯语,则可谓惊世骇俗了。
“这……这是疯子写的吧?”什长提出疑问。
“疯子写的东西,能刻在碑上吗?”小海反问。
“历史上,确实有很多疯子树碑立传,名留千古。”公冶亡羊叹息道,“不过,我觉得这碑上的内容,应该可信,只是看我们怎么去理解。”
“那你怎么理解?”什长问。
“看完剩下的,应该就好理解了。”公冶亡羊说,“不过,这段话至少告诉了我,这座地宫的主人究竟是谁。”
“谁?”什长和小海同时好奇地望过来。
“其实我们知道守墓村名字的时候,早就应该猜到了。”公冶亡羊说。
“我外公这条村子,不就叫彭村嘛。”小海说。
“对。”公冶亡羊点头,“这座墓的主人,就是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