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妖种人实
在谁都没留意到的时候，李山根的尸体神秘失踪了……
“诈尸？”什长大吃一惊。
“哪有这么快就尸变。”公冶亡羊摇摇头，皱着眉大步上前，仔细观察四周。
可惜，没有任何发现。
黑石大厅中，万物皆寂。
山根的尸体当时就放在大厅一侧，距离他们不过十来步，谁能悄无声息地把尸体带走？
莫非……是假死？
公冶亡羊努力回忆着山根咽气时的情形，心里有些不确定。
暴病的人，有时候会陷入一种呼吸几近断绝，脉搏和心跳极其微弱的状态；不懂的，就会以为人已经死了，其实只是昏迷不醒。
然而，即便是假死，山根为什么要悄无声息地跑掉？
他们被石碑吸引了注意力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会不会有妖物进来了？”沉吟间，小海提出另一个假设。
“又是妖物？”什长刷的一声，拔刀在手。
“无论是人是妖，总不会凭空消失。”公冶亡羊也端起战枪，“牛哥，你到左边，我在这边，咱们仔细搜索一下整座大厅——小海，你跟着我。”
由于大厅完全由黑石砌成，导致人们很难分辨哪里是阴影，哪里是石头；再加上一根根石柱，一道道横梁，在宽广的空间里纵横交错，构成了许多可供躲藏的地方。
公羊和什长分头行动，两人渐渐的拉开了距离。
他们谨慎地转过一个个角落，但都落空了。
“羊叔。”小海忽地说，“我总觉得山根哥这种情形，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真的？说来听听。”公冶亡羊仰头，双眼不断来回扫视。
“一时还真想不起来。”小海按着额头。
“你不是耳力好么，别说话，仔细听听……”公冶亡羊说。
话还未说完，他就听到大厅另一边传来了什长嘶哑的叫喊声。
公羊反应也快，马上疾冲过去。
大厅虽然宽敞，公羊的速度更快，什长喊声未绝，他就已经冲到了。
只见什长弓身倒地，激烈挣扎，有一个人骑在什长身上，双手正用力掐住他的脖子。
公羊瞳孔一缩：那个人不是山根，还能是谁？
“山根？”公羊怒吼一声。
那个‘李山根’抬头望来，他双目圆瞪，眼中泛着血光，脸上青筋暴突，模样可怕至极。
什长弃了手中腰刀，奋力和‘李山根’争持，可惜明显处于下风。
公羊知道，这是什长不愿伤害山根；但看情形，这个‘李山根’已经丧失了神智，一心要置什长于死地。
把心一横，公羊调转枪柄，狠狠一击敲向‘李山根’的脊背。
但‘李山根’的警觉性极高，动作也异常灵活；枪柄还没敲到，他就厉叫一声，整个人蹿到半空，蹭蹭几下，爬上了横梁。
看那动作神态，完全不像人，而接近猫或猴子。
“羊叔？”小海这个时候才赶到。
‘李山根’眼珠一转，马上凌空扑下，双手狠狠抓向小海。
小海猝不及防，旋即被压倒。
公冶亡羊心内暗叫不好，反手掷出战枪，枪尖直指‘李山根’。
‘李山根’怪叫一声，再次腾空逃遁。
战枪落地，与黑石地面爆出点点火花，洒落一串血珠。
公冶亡羊冲过去，扶起小海，一步步倒退着与什长汇合，眼神却一直盯住倒挂在石柱上的‘李山根’。
“娘蛋的，诈尸就诈尸吧，居然还诈成了猴子。”什长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脖子上十道显眼的紫黑指印。
小海也伤得不轻，身上好几道很深的伤痕，鲜血淋漓。
石柱上的‘李山根’，口中发出嗬嗬低响，冲着公羊他们呲起锋利的尖牙。
公冶亡羊脸色铁青，秉出了弦月双刀。
看见双刀锋芒闪耀，‘李山根’的眼珠一阵乱转，终于厉啸一声，沿着横梁爬上天顶石壁，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沉默良久，‘李山根’没有再出现。
他们暂时安全了。
“留点神，他随时都可能袭击我们。”公冶亡羊叹息一声，过去将战枪捡起。
“小李子这究竟是诈尸，还是被妖怪附身？”什长取回了自己的腰刀，疑惑道。
谁都看得出来，这个‘李山根’，已经不再是普通人了。
可关键是……还能救得回来么？
“我想起来了！”小海突然高声道，“这是‘妖种人实’啊。”
“妖种人实？”公冶亡羊大为皱眉——他当了这么多年藏老板，知道的神怪传说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却从没听过一个叫‘妖种人实’的。
“对，这可是我的亲身经历。”小海郑重地说，“也就在前年……”
事情，发生在两年前的夏天。
江家除了符箓和炼丹两门生意之外，还接受各种稀奇古怪的委托——当然，收费绝不便宜。
这一次，出任务的是江家老七。
因为任务比较简单，老祖宗就让小海随行，跟着去见识一番。
小海一年到头都闷在家里念书，早就烦腻透了，自然是高高兴兴地背起书筐，与七叔一同上路。
他的这个叔叔名叫江悟陵，也才二十五、六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叔侄二人坐了三天的马车。
一开始，马车走在官道上，还算舒服；后来道路逐渐崎岖起来，小海颠得头晕脑胀的，再加上住的客栈，又比不上家里的高床软枕。
这时候，小海才明白：出远门，还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下车之后，两叔侄又徒步跋涉了约摸五、六里山路，才总算到达目的地。
眼前，是一座红墙绿瓦的大宅子，在这普遍盖着茅草房的穷乡僻壤里，尤其显眼。
越过宅院的高墙，可以看到一棵参天大树，那树冠就像一把巨大的伞面，几乎遮住了大半座的宅邸。
宅邸主人亲自迎出，殷勤地招待两位客人。
听着七叔和主人的交谈，小海才知道，原来这座大宅是朝廷一位告老还乡的大官所建，现在的主人，是那位大官的儿子。
至于为什么会请江家的人来，主人有些吱吱唔唔，不愿多谈，只说家里闹鬼，对整件事情似乎非常的忌讳。
见主人吞吞吐吐的很不爽快，江悟陵暗地里冷笑一声；他不再多问，带着小海开始在屋里转悠。
“七叔，究竟我们来抓什么鬼怪啊？”小海避开主人的耳目，细声问道。
“什么鬼怪我还不知道。”江悟陵撇撇嘴，“某些人心里有鬼，倒是真的。”
转到后院，发现鸡圈里面一片狼藉，问了才知道，深夜里，许多鸡被鬼吃掉了。
“会不会是黄鼠狼干的？”小海机智地问。
“肯定不是。”负责给他们带路的管家说，“我们村里人，对狐狸、野猫和黄鼠狼都很熟悉；这些小畜牲就算偷鸡，也不是这么一个做法——几十只鸡全都给咬烂了，骨头渣子吐一地，那种情形，能让人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这么说……”江悟陵沉吟道，“兴许是魈兽干的好事。”
“七叔，你是说山魈吗？”小海好奇地问。
“真正的山魈，只出没在深山老林里，一般很难看见。”江悟陵摇摇头，“平常人们所说的山魈，其实是一些猴子、狐狸之类的小兽。它们因为吃了某种毒物，肉身产生异化，性情也变得非常狂暴。我们管这些异化的小兽，叫魈兽。”
“那要怎么对付这些魈兽？”小海又问。
“很简单，只要胆子够大，随便来两个农夫就足以收拾魈兽了。”江悟陵说，“或者我们可以设点陷阱……”
说话间，小海瞥见墙角处有几个晃动的人影，闪闪缩缩地往这边窥视。
江悟陵也留意到这些人，便故意提高声调，对管家说：“管家，我这边要做些准备，你们最好回避一下。我侄子年纪小，不懂事，拜托你照顾一下。”
管家满口答应。
江悟陵又扯过小海，在他耳边低声吩咐：“小海，屋子里的人不会对你有什么戒备，我在这边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打探真相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小海内心非常兴奋。
果然，没人真正在意小海这个十二岁的孩子，管家把小海带到客房，留下一些糕点蜜饯就走了。
小海悄悄离开房间，注意到管家派出好几名家丁，看住了宅邸内的几处关键出入口。
江家人原本就是他们请来的，为什么还要百般防备呢？
小海感觉很疑惑。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家丁，溜进了大婶丫鬟们的住处。
小海虽然年纪还小，却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打听消息，女人便是最好的目标。
甚至很多时候，你根本不需要‘打听’，只要‘听’，就可以了。
半个时辰之内，小海听到了很多闲言碎语。
慢慢的，他已经将整件事情拼凑了起来。
原来这宅邸的老主人，还乡时带回了一名青楼买来的小妾，百般宠爱。
想不到老主人过世之后，新主人竟然对自己这位姨娘起了色心；也不顾什么伦理道德，软硬兼施，终于得手。
哪料到这位姨娘虽然出身青楼，性子却极其刚烈，一时想不开，就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上吊自杀了。
说来也巧，就在小妾上吊当天，屋外飞沙走石，狂风骤雨，甚至吹倒了一面院墙；透过纱窗，可以看见小妾身穿大红绣服的尸体，就在风雨中飘摇了整整一晚，却无人敢去收拾。
第二天，主人带着几名家丁战战兢兢的到院子里去收尸。
但树冠下方空荡荡的，只剩半截麻绳在晃悠。
不知在什么时候，尸体已悄然消失……